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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南都甲乙纪(续)(13)

南都公檄

四月戊午朔,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户部尚书高宏图、工部尚书程注、都察院御史张慎言、兵部侍郎吕大器、翰林院詹事兼侍读学士姜曰广、太常寺卿何应瑞、应天府府尹刘士祯、鸿胪寺卿朱之臣、太常寺寺丞姚思孝、吏科给事中李沾、户科给事中罗万象、河南道御史郭维经、山东道御史陈良弼、广东道御史周元泰、山西道御史米寿图、陕西道御史加陞一级王孙蕃、四川道御史朱国昌誓告天地,号召天下臣民起义、勤王、捐赀急事。

维崇祯十七年四月溯,南京参赞机务兵部尚书史可法等谨以宗庙危情、生民至计,布告普天臣子尝被今天子十七年之鸿庥、托高皇帝三百祀之阴骘。其言曰:窃闻遭时有道,类多以文事之盛而绌武功;遘会非常,正可以国恩之洪而征臣节。故天宝乱而常山、睢阳之事着,靖康靡而宗泽、李纲之气烈。彼皆慝从上作,衅可预知。然且侠骨铮铮,与长岳之峰而并厉;义风烈烈,拨霓裳之奏以争鸣。况休命笃于上天、明德光于良史,有若本朝者乎!力扫凶氛,二祖之廓清号同盘古;治从宽简,累朝之熙洽象拟华胥。迺至今土特兴,宏谟益备:孝庙之温恭俨在,世祖之祖武重光。常冲龄而扫恭、显之氛,立清宫府;于召对而发龚、黄之叹,总为编氓。以寇起而用兵,是虐民者寇也,而兵非得已;以兵兴而派饷,是糜饷者兵也,而饷非自私。顾犹诏旨勤颁,有「再累吾民」之语;每遇天灾修省,无「一时自逸」之心。蔬膳布袍,真能以天下之肥而忘己之瘦;蠲逋宥罪,不难以一人之过以就臣之名。是宜大业之宏昌,何意诸艰之骈集!理诚莫解,事有可陈。思为苍生而得人,上之张罗者诚广;责以赤心而报主,下之自矢者难言。家家有半闲之堂,事事同小儿之戏。果能功名比曹武惠,讵妨好官之得钱;竟无肝胆似汉淮阴,曾念一人之推食!成俗大都尔尔,贤者亦并悠悠。壅蔽实繁,担当何状?图之不早,病已成于养痈;局尚可为,涉必穷于灭顶。悲夫!悲夫!边尘未殄,寇燄旋腾;血溅天潢,烽传陵寝。秦称天府,谁能封以一丸;晋有霸图,无复追其三驾。迺者介马横驰夫畿辅,羽书不绝于殿廷;南北之耗莫通,河山之险尽失。天威不测,极知汉天子自有神灵;兵势无常,岂得谢太傅但凭歌啸!留都系四方之率,司马有九伐之经;义不共天,行将指日。克襄大举,实赖同仇。请无分宦游、无分家食,或世贵如王谢、或最胜若金张,或子虚之以赀起、或挽辂之以谈兴;乃至射策孝廉、明经文学,亦往往名斑国士、橐为里雄。合无各抒状谋、各团义旅,仗不需于武库,糗无壅于郇厨;飞附大军,力争一决。但群策直承黄钺,岂贼运得有白头!丑类立歼,普天大脯。此则万代之所瞻仰,虽九庙亦为之鉴临者也。倘策未暇于即戎,必义且先于助饷;多或抵小国之赋,少则割中人之家。幸济危机,何弦高之牛足惜;即非长物,亦曹洪之马是求。各付有司,转输留讨。此则事弥从便,气易为豪。至登垄巨商、联田富室,若与缙绅并举,亦自分谊攸殊。然使平准法行,即杨翟之雄岂得举其奇货;又如手实令在,将处士之号未可保其素封。凡称多筭之有余,总赖圣恩之无外。欲与其为义士,多方亦赖同盟。偶值佳缘,毋忘善诱!譬以同舟之谊,但凡在千八百国,畴非王臣?揆诸恤纬之心,决不至二十四城,遂无男子!呜呼!亲郊乃雍容之事,唐庄尚有崇韬;出塞本徼幸之图,汉武乃逢卜式。矧兹何日,敢曰无徒!不惟社稷之忧,即是身家之筭。始贼之巧于为饵,时亦有优孟之仁;迨我之既入其樊,莫不婴地狱之罚。齐姜、宋子,相率而入平康;珠户、绮窗,所过便成瓯脱。来俊臣之刑具,则公卿之被拷者痛尝;郑监门之画图,与老弱之受害者酷肖。是皆难民所说,足令听者寒心!夫连岁报陷,如西安、太原、武昌等处,皆行省也;其中金穴何止一家。若一时之牛酒不乏,虽八公之草木可驱;只坐一悭,遂成胥溺,岂不冤哉?欲图稳着,须问前车。诚清夜而念上恩,虽何曾之万钱有难下咽;更援古以筹得策,岂王衍之三窟便可藏身?同舟即是一家,破巢必无完卵;可不思之思之又重思之哉!法等智不足以效谋,愤何辞于即死;实切报殳之顾,辄通托钵之呼。人理尚存,我求必应。如缠情阿堵、绝念封疆,睢阳之援竟停,则霁云抽誓言之矢;荆州之粟独拥,则温峤有回指之旗。封章尚达于北辰,夺笔敢驾于南史!是为过计,亦属痴衷;见起君亲,约昭天日。法等无任斫地呼天、搥心沥血之至!

在籍兵部侍郎徐人龙、主事雷演祚移檄远近,浙江台绍道傅云龙与台州知州关继缙、通判杨体元并推官张明弼、知县宋腾熊、在籍陈函煇等亦誓师,临川曾益、吴群诸生王圣风、徐珩等各有檄文。

临海陈函煇讨贼檄

呜呼!故老有未经之变,禾黍伤心;普天同不共之仇,戈矛指发。壮士白衣冠,易水精通虹日;相君素车马,钱塘怒击江涛。呜呼!三月望后之报,此后盘古而蚀日月者也。昔我太祖高皇帝手挽三辰之轴,一扫腥羶;身锺二曜之英,双驱诚、谅。历年二百八纪,何人不沐皇恩?传世一十五朝,寰海尽行统历。迨我皇上崇祯御宇,十有七年于兹矣。始政诛璫,独励震霆作鼓;频年御敌,咸持宵旰为衣。九边寒暑,几警呼庚呼癸之嗟;万姓啼号,时切己溺己饥之痛。虽举朝肉食之多鄙,而一人辰极之未迁;遽至覆瓯,有何失序!呜呼!即尔纷然造逆之辈,畴无累世沐养之恩?乃者燄逼神京,九庙不获安其主;腥流宫寝,先帝不得正其终。罪极海山,贯知已满;惨深天地,誓岂共生!呜呼!谁秉国成?讵无封事!门户膏肓,河北贼置之不问;藩篱破坏,大将军竟苦罔闻!开门纳叛,皆观军容使者之流;卖主投降,尽宏文馆学士之辈。乞归便云有耻,徒死即系忠臣。此则劫运真遭阳九、百六之爻,而凡民并值柱折维裂之会矣。安禄山以番将代汉将,帐中猪早抽刀;李希烈自汴州奔蔡州,丸内鸩先进毒。凤既斩于京口,剖尸之僇安逃;景亦毙于舟中,跛足之凶终尽!无强不折,有逆必诛。又况汉德犹存,周历未过。赤眉、铜马,适开先武之中兴;夷羿、逄蒙,难免少康之并僇。臣子心存报主,「春秋」义大复仇。业赖社稷之灵,九人已推重耳;诚愤汉贼之并,六军必出祁山。呜呼!迁囗金人,亦下铜盘之泪;随斑舞马,犹嘶玉陛之魂。矧具须眉,丘叨簪绂。身家非吾有,总属君恩;寝食岂能安,务伸国耻。握拳透爪,气吞一路鼓鼙;囓齿穿齗,声断五更鼓角。共洒申包胥之泪,誓焚百里视之舟。所幸泽、纲张翼宋之旗,协恭在位;愿如恂、禹挟兴汉之钺,磨厉以须。二三子何患无君,金陵咸尊正朔;千八国不期大会,江左赖有夷吾。莫非王土、莫非王臣,各请敌王所忾;岂曰同袍、岂曰同泽,咸歌「与子同仇」。聚神州、赤县之心,直穷巢穴;抒孝子、忠臣之愤,歼厥渠魁!斑马叶乎北风,旂常纪于南极。以赤手而挟神鼎,事在人为;即白衣而效前筹,君不我负!一洗欃枪晦蚀,日月重光;再开带砺山河,朝廷不小。海内共扶正气,神明鉴此血诚!谨檄。

陈璧论贼必灭有八

户部司务陈璧奏曰:『闯逆据秦越晋,破都逼帝;望风讹传者,非谓其智深勇沈、将卒超越,必谓其假仁仗义,百姓乐归。以臣所睹闯贼所为并贼将贼兵之情形决之,贼之必灭,断断无疑也!贼之来也,所过郡县,绝无战功;惟用奸细广布流言,辄云大兵百万、战将千员,顺者秋毫无犯、逆者屠戮全城。致荒残愚民被其煽惑,或望风逃窜、或俛首迎降;贼未至境,城市一空。及贼压境,奸淫掳掠,殆无噍类。民恨其诈,更受其酷,心切同仇:知其必灭者一也。逆贼进京,毫无大志。止张伪示,钩通长班;抄没勛戚,锁押百官追银两,或千金、或万金,昼夜夹打,惨酷万状。文官有钱者,不问才品、止看肥长,仍旧收用。流毒如此、用人如此:知其必灭者二也。贼兵沿门掳掠,抢财物、淫妇女,反复殆尽;仍各移据一家,责供狼餐。道路行人,短褐苟完,即缚拷夹。满城百姓,如在汤火,片刻难存;知其必灭者三也。贼将所号头目数人,各相雄长,目无贼主。闯逆屡欲僭位,其下每相对偶语云:「以响马拜响马,谁甘屈膝」?又言:「我辈汗血杀来天下,不是他的本事」。时聚族殿上,谑浪笑傲,秽亵不堪:知其必灭者四也。逆贼所追官民财物,下将十取二、三以解上将,上将又十取二、三以解闯逆。又有此将押追,彼将攘夺。吏政选用、将府拘囚,上下争利,文武争权:知其必灭者五也。贼兵掳括,腰缠多者千余金,少者亦不下三百、四百金;人人有富足何卿之心、无勇往赴战之气。临敌必至怯亡,平日渐将溃散:知其必灭者六也。燕京所积米麦有限,今贼兵人马作践,指日必尽;东南绝运,西北奇荒。破城不满二十日,米价已腾贵三倍,嗷嗷怨恨。半年之内,燕京内外必至绝粒:知其必灭者七也。贼来道经西鲁,与之市马,仍夺其金。西人痛恨,钩连清兵同总兵吴三桂连兵入讨,贼出兵一万,一阵尽没,仅存七人;贼又络续发兵,兵众怨叹。闯逆不及篡位,四月十二日亲统贼兵应敌;若四方义兵与清兵首尾夹击,知其必灭者八也。更以逆贼所据之势言之,其所据北直、陕西、山西、河南诸处,土地虽广,荒芜不治;人民鲜少,饥困难生:财贿无所出、税赋无所收,此贼势之必穷于内者矣。且逆贼三面距鲁,鲁知逆贼劫聚甚多,无一日忘贼之心。贼若南下,鲁必出大众以捣其巢;贼若守边,我又可出锐师击其后。贼若分头应敌,则兵饷单匮,北制南牵,又贼势之必穷于外者矣。此皆臣身亲目击,段段实境实情。夫贼情如此、贼势如彼,殄灭可期、恢复可囗也』。

论列贼之情势,无一语不确。虽托空言,要皆实事。故录而存之。

张献忠杂志

甲申六月初一日,左良玉陈「恢复多城疏」曰:『臣于去年八月初复武昌,旋以江省为忧,约彼抚按备粮,拟即发兵往护;而抚、按二臣严文力拒臣兵,不使得前。贼因入袁州,祸中江西,非臣之过也。臣随选副将吴学礼于十月十三日恢复囗囗,因粮绝兵回;迨贼复返,臣乃遣马进忠统骑兵陆走江西。十一月二十七日,再复袁州;而江西省曾无颗粒寸草以****也。又于本月十三日恢复平乡,十二月初二日恢复万载,初五日恢复湖广澧陵,二十囗日恢复长沙、湘潭、湘阴湖南一带城池,获各城伪守等官囗苏民等,现在九江营监禁。遣副将马士秀等统步兵由水趋湖广,因于十二月二十四日恢复临湘,即于月有恢复岳州之大捷。又于十七年正月十六日恢复监利,二十二日恢复石首,二月十一日恢复公安。先是,臣又调副将惠登相率兵由均东下会师,于十七年正月二十四日同副将毛显文恢复惠安,又于二十六日乘胜直捣随州。未满三月,恢复府州县一十四处。屡次捷功,俱经臣与监军职方司主事李犹龙先后驰报。近檄袁、岳水陆兵马合进江追贼,而逆献始踉跄窜蜀,江右、湖南尽为宁宇。今图乘隙进复陵寝,方惬臣之本愿。督吕大器驻兵江西省城,从不出一步,乃有恢复吉安之报;顾不思献贼未到吉安,何事恢复?反疏「左兵无心剿贼,皆足为地方之患」等语。

湖按黄澍疏曰:『正月初三日,据郧标右营副将贾一选塘报:献逆于十二月十五日自荆河口搭浮桥渡河,十二月二十四日入荆囗城,及老{犭回}{犭回}合营。先是,荆为闯逆部贼任、孟二贼所据,老{犭回}{犭回}曾与之争。自献逆渡河,而任、孟杳遁,为分、为合,似未可知』。

献、{犭回}在荆、襄,闯逆据承德;楚中入川、入豫要路,我往则寸寸皆囗、彼来则处处皆通。今我取得前者,惟青、徐一线,亳、归数武而已。

六月十三日,张献忠陷涪州,再陷泸州。二十二日,献忠冲佛图关,遂围重庆四日。城中力不支,乃破;献忠屠之一城老幼无孑遗者。取壮丁去耳鼻、两臂,驱至各州县;言『兵至而不下者视此。但杀王府官府囗绅封籍以待,则秋毫无犯矣』。由是所至,官民自乱,无不破竹下者。巡抚陈士奇时交代未至,与重庆推官王行俭俱死。瑞王避难在渝,阖门遇害。总兵赵光远降贼;士英犹请降敕奖之。八月初五日,献忠围成都。初九日,献忠陷成都;蜀王阖宫遇害,抚臣龙文光暨道、府皆死。三十日,贵抚范矿奏蜀囗猖獗。

九月十四日,御史徐养心言:『闯贼使孟长庚筑江陵城,逆献复有囗荆州之檄。万一顺流而东,浔阳、芜湖单弱,枢辅尚属筑舍,不几以金陵为孤注耶?总督死者止熊文灿耳,其地一味欺饰,失律之罪为何』?十二月十九日,四川佥事张一甲言:『川事囗裂之甚,东则张贼直冲夔门,由忠、万而上,势如破竹;北则李贼渐逼阆中,广元、昭化以南久已降贼,通、巴一带日为摇黄土贼西掠。六月二十一日,张贼陷重庆,瑞王遇害,旧抚陈士奇拷死,将弁伤歼、兵民斫去一手者万计。八月初五日,张贼围省城。初九日,大砲崩城,官兵尽溃;士民惨死,拥尸塞流。蜀王、抚按、总镇三囗,俱无下落。而李贼又于七日招安保宁,士民投顺;川北无兵,胆气已为摇黄折尽。自涪、渝继陷,各兵死手放归,见者寒心』。二十日,川督王应熊上言:『重庆、成都二府,凡川民敲骨吸髓,所供殆七、八十万,悉为贼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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