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七公主刘滢七,在鄢国乃至四海八荒中,都是盛名远传。与三都城的李若薇一样,七公主也是以外貌出名。前面我们就有说过,一个姑娘若是以外貌出名的话,要么就是长得有碍观赏的,要么就是能让男人狂蜂浪蝶的,七公主刚好就属于后一种。
鄢王在七公主及笄之年,封其为无双公主,更是当着百官的面赞赏道:“普天之下,怕是没有哪家女子能及小七三分容貌。”
不可否认,这句话确实有夸大的成分,但刘滢七的样貌之美,确确实实是有目共睹的。试想,能让四海八荒内所有的男人,其中包括和尚、道士、人妖等等都认为美到极致的姑娘,无双二字那也是名至实归。
世人常说,漂亮又有钱的姑娘脾气定然不好。作为天子的女儿,也就是天孙女的刘滢七偏偏还打破了这一规律,不仅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格更是温顺得如同小绵羊一般,见个生人都能脸红上三分,让四海八荒的女子纷纷都觉得情何以堪。
也就一皱眉的功夫,一袭桃裳轻罗的刘滢七便迈着轻轻碎步入了御书房,婀娜福神,莺声开口:“父王。”
韩为政双手交叠置于前襟,面上的表情恭敬,完全看不出心中所想。小安子在领了刘滢七进房后,欠身告退。待到鄢王与女儿道尽天伦,一番家常后转身见到韩为政才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鄢王此刻的模样,倒让韩为政想起初识钱钱时,她那会装做不认识他也是这般模样,还真真是一样的演技派啊。
“小七啊,这就是父王长与你说起的,宣王府的世子,韩为政。”
刘滢七倒是与传说中一般,稍稍抬了下眼,便又迅速垂下,一脸潮红的接受韩为政的问安。
鄢国的民风素来开放,但也还没开放到未嫁女子可以抛头露面与男子相见,眼下韩为政与刘滢七两人相见,怎么说来都是极为不妥。但,作为臣子的韩为政是怎么也不能主动向鄢王提出告退的说辞,于是,矛盾便出现了。
进退两难间,韩为政突然见到鄢王一脸的趣味。心下,便有了主意。
既然君王乐意装傻,他这个臣子只能更傻。君王此刻不愿打破僵局,他这个臣子更没有必要打破僵局。韩为政的脸上莫名浮上一丝笑意,这样的氛围中,突然想到钱钱了。若是钱钱的话,这会怕是心里纠结惆怅得要命,面上还是能嬉皮笑脸的扯出话来吧。
鄢王此刻还是相当意外的。当然,意外的自然不是躲在自己身后尽是羞怯的女儿,而是站在他面前的浓丽少年。
韩为政的样貌袭母,而他的母亲——明庄公主,当年也是名动中都的美人。御书房内的烛火明亮,一身蓝袍的韩为政就这么低眉敛眼的站在光亮之下,不带一点卑微之势。
鄢国现在的政权力量分为三股:鄢王、宣王爷、丞相。
军中的兵权大多握在曾经因护主有功而被特封为外姓王爷的韩群手中,朝臣中大多文官则为丞相顾则的门生,作为君王的鄢王便是维系韩群与顾则之间的天平,一方独大,都有可能威胁到君王的政权。
这两年,天下局势太平,文功武治的情况不复从前。要想在回复到之前平衡的状态,联姻宣王府是相当有必要的,就明庄公主一个还是相当不够的。
未见到韩为政前,鄢王也是相当惆怅的。
作为驸马同时又作为王爷的韩群,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妻管严。两人成婚二十一年,膝下就只有一个从小被送到寺庙养大的儿子。
鄢国举国信佛是没错,和尚的地位在鄢国很高也没错,可是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自小在和尚庙长大的男子,是个父母总是得惆怅一番。
惆怅的原因也有很多种,怕他在和尚庙受影响太深,把七情六欲都给戒了,不吃肉不喝酒不嫖赌都没关系,最重要的是对自己的夫人都没性趣,那不是把自家女儿送去守活寡么;另外一种就跟这个很是不一样了,怕他在和尚庙不仅没把七情六欲给戒咯,相反还憋得很难受,每日都得禽兽几番,呃~~总之,那就更严重了。
但是,在见到韩为政的第一眼,鄢王只觉自己一颗心放下了。饶是阅人无数的鄢王,都不得不承认,韩为政这个小子藏得着实是深。
小七今夜会出现,是他蓄意安排的;他故意不谴退韩为政,故意在这个时候不开口,无非是想见下韩为政的反应。这是一个测试,试验对象是韩为政,也是他自己。
他要瞧瞧自己的眼光有无错误,韩为政是不是配得上他天下无双的女儿。
不得不说,韩为政的反应还真真出乎他的意料。
鄢王心中的百转千回,韩为政自信能猜上七八分。他心中自然也有他的一番思量,初初猜到鄢王有联姻之意,他也想过要不要先将这个想法先给扼杀掉,先做一步计划。当然,这是在没有进宫前,没有进聚财楼前,没有与萧景睿谈话前。
他生性淡然不是因为无欲无望,只是因为“拥有”的兴趣不大,当然这也是因为前20年里,大华寺也实在是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有“拥有”的这种欲望。至于钱钱……既然是她招惹他在前,让他动了“拥有”的这个念头,那么她就只能负责到底。
御书房内的气氛委实诡异。玄黄长服的鄢王仍看得出年轻时候风流倜傥模样,面上的表情似是若有所思,似为和蔼可亲,嘴间的弧度与敏锐的眼神大为不搭。躲在鄢王一步开外的刘滢七脸上的红潮仍未褪尽,绞着自己衣衫的手更是诏告着自己的不安。
韩为政就那么静静的站着,他本是不多话之人,他在等,等着鄢王下一步的举动,他才能顺水推舟的配合再进行双方的反击,他要的是双赢的局面,既拂了鄢王的美意,又将萧景睿一举击垮。
又是一盏茶的时间,演技高超的鄢王突然做出一个惊醒的表情,干干笑着:“孤王总是有这么个毛病,一想起事情来,定能将其他的事情全给忘光。这不,竟然忘记你们两个在这书房内呢。”说罢,还一脸愠色的与韩为政道:“为政啊,你也不提醒孤王,倒让孤王怠慢于你。”
韩为政道:“微臣惶恐。”
“不过,幸好你没提醒孤王。孤王方才才想通一件事情,为政你猜猜孤王想通何事?”
韩为政的声音稍嫌冷淡:“微臣不敢乱猜君意。”
鄢王挑了下眉,倒将韩为政放到一旁,旋了下身拍了拍刘滢七的手臂道:“七闺女哟,父王一时不察,竟不晓得已经这般晚了,你先去休息。”扬高了音量,吩咐一番,小安子便领着刘滢七出了御书房。
七公主离开,那么鄢王会接下去会讲什么?问下他对七公主的看法?那么……他是不是不该让他有问的机会?
“王上,为政有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此刻鄢王哪有谈论他事的心情,奈何先言权被人抢了去,只能先将一肚子的话给噎回肚内,在顺便装装很感兴趣的道:“何事?为政直接说来。”
韩为政的表情甚为挣扎,似心里做了番苦斗,良久才又有一问:“说此事前,为政冒昧问下王上,鄢国与梁国的现在的关系如何?”
鄢王答:“梁国?我们两国一向交好,昨日镇守边境的许将军还有传书过来,梁国近日正准备着攻粮!为政,为何有此一问?”
韩为政顿了顿,道:“王上,这见事尚未查清,为政本该告知王上。但,又恐若是真如为政所猜,被有心人知晓借此大为渲染,污我宣王府通敌卖国之罪。为政思虑良久,还是决定先行告知王上。”
别说鄢国,举凡是个国家,最重的罪行怕就是这通敌卖国了。鄢王虽已听清,却还是要确定一番:“通敌卖国?”
韩为政突然双膝及地,公正跪在鄢王面前道:“是。行酒节的前一天,为政结识了一名来中都游玩的公子,并邀请其住在府内。但,相处的这日,曾两次见他与梁国的一位名将相见。微臣怀疑,他当是梁国的三王子——萧睿。”
鄢国的双眉紧蹙,跨步走到书案问:“韩主簿,你为何怀疑他是梁国的三王子,而不是二王子又或者是其他人?你又怎知道与他相见的是梁国的名将。”
跪在地上的韩为政声音仍是不卑不亢道:“微臣父亲一向教育微臣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他的书房中就有各国名将的详细资料。所以微臣认得那就是梁国名将,李哲。梁国国姓萧,只有三位王子,李哲刚好是三王子萧睿的亲信,且与微臣相识的公子自称自己为‘萧景睿’。所以,微臣才会怀疑他就是梁国的三王子。”
一席话说得相当符合逻辑,鄢王俯视跪在殿下的韩为政,脊背挺直,面色正义凛然,着实看不到任何异状,良久,鄢王才缓下面上的神色道:“这件事,孤王会派人去调查的。为政也先留住你府上的那位萧公子。若真是梁国的三王子,真来我们大鄢游玩,我们也不能如此慢待于人。好了,今日孤王乏了,为政你先褪下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