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清脆的铜锣声响,七彩的礼花,绽放在保和殿的夜空中。
保和殿作为鄢王宫内与御花园最为临近的宫殿,其功能与作用,用官方一点的说法是,逢年过节犒劳百官的地方;通俗一点的就是,一群大老爷们携着家眷来此吃、喝、玩、乐的。
除去必要的空旷场所,戏台子、蹴鞠场、马球场等一系列设备应有尽有。
依照礼制,鄢王携宫内妃嫔,及百官在礼部司仪的唱响下,祭了天,祈了福,国宴便算是正式开始。
鄢王行于众人前,先在主位上入座后。再由王后、hou宫妃嫔按身份由高到低在鄢王两边入座。再待到百官坐定后,候于殿内两旁的内臣,鱼贯而行的开始倒酒布菜。
自打坐定后,钱钱垂头暗自白了下眼后,双拳从大腿到小腿来回捶动。待到双腿的血路差不多正常流动后,眼睛才在四周打量起来。
钱钱这会坐的位置,比较尴尬。
按照顾则与韩群联袂带来的消息,钱钱现在的身份是:逢嘉公主。虽说在血统上相当的盗版,但在身份上确实是比韩群,比顾则,比韩为政都要来得高。自然,作为公主的钱钱坐的地方,应该在鄢王身后,翠色珠帘后的公主“军团”内。
“军团”内,包括钱钱在内,笼统也不过四位公主。一一打量过去,本来也就一会的功夫。然,钱钱的眼神在转到角落上的一位粉色宫装的女子身上,便再也移不开了。
不食人间烟火。
从那张面上,钱钱脑内瞬间蹦出这么一句话。
皓腕柔荑,螓首柳眉,双眸如水,肤若凝脂,粉黛不施却仍旧娇艳胜莲。再转首去看另一旁坐着的两个也是着宫装的女子,钱钱一下子觉得,淡了!这才是美人啊,这才叫妖孽啊。
女子似乎注意到钱钱盯着自己不放,一双脸霎时嫣红,身子显然是因为羞涩而悄悄的再向角落挪动了一分。
钱钱倒是一下子来了兴致,不顾已经另一旁已经吃吃笑开的两人,恶作剧似的朝女子的位置,蹭近了一分。
女子似乎受了什么惊吓,又是向里挪了一挪。倒是站在她身边的宫人,似乎看不过去,走到钱钱身前,施了个礼道:“逢嘉公主,七公主生性怕羞,您若是有什么事的话,弄雪可代您转达。”
钱钱笑眯眯的刚准备作答,却突然想到什么一般,食指虚扬,不敢置信的道:“她,她,她是那个鬼公主?”
话一落,见身前的弄雪及众人都是一副诧异的模样,才恍然自己说了什么,摸了摸脑袋,尴尬道:“我的意思是说,瑰丽无双的公主。呵呵。”
无论这话说得是否牵强,毕竟于这么重要且热闹的时刻,众人也无暇去顾及。钱钱知晓其身份后,也暗骂自己真是后知后觉。公主“军团”里就这么三位公主,早就该猜想到那一脸防备兼可怜模样的人,就是与韩为政天天陪的七公主,刘滢七了。
透过珠帘,钱钱一眼就能瞧见,韩为政与韩群夫妇正坐在百官之首。目光看着他与人谈笑风生的模样,钱钱更是咬牙切齿。
好你个朝阳卷,这么惊心动魄的美人,连我见了都想入非非的美人,你居然敢说,实在记不得她的长相。
在吃完那顿古董羹后,钱钱因为有了吃醋的前科,且这个前科的结果还是已遂,便相当无师自通的问了韩为政一个问题:“我听说那个鬼公主长得倾国倾城,你同我形容形容,她到底长的什么样?”
彼时的韩为政蹙起眉头,状似认真的思考,良久后,才苦闷的答:“委实记不得长的什么样子。”
钱钱会问这个问题,不用怀疑自然还是吃七公主的味。她虽然是相当好奇刘滢七的长相,却又担心韩为政一会会冒出一大堆华丽且恶心的形容词,是以,韩为政思考的那会,钱钱心里还真是比较慌乱不安的。
而今,钱钱唯一的想法是,韩为政你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你这就是演技派啊演技派。
这厢钱钱还在认真的思考要向哪家戏班子推荐韩为政,才能让他大红大紫的时候,殿上突传一阵清脆的铜铃声。
顺着声源寻去,珠帘前的大殿上赫然立着七个身量姣好,以红纱遮面,赤脚光足的女子。雪白的脚踝上皆带着脚环,那铜铃声便是随着脚的移动而发出的。
七个女子的面前站着一个年约三十的男子,男子对主位上的鄢王行了个大礼,方道:“蒙特受王相邀,特特从昌国带来最好的舞姬,在此佳节为王助兴。”
该男子,是负责昌国此次贡品押送的负责人蒙特。昨日,顾则与韩群两人便是为,连同这人在内的其他两国的使臣,而争论了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
后来,在鄢王宣布封钱钱为“逢嘉公主”后,这两人倒也将这些使臣的事抛诸脑后。鄢王得了个渔翁之利,吸取两人意见,选择了年三十这日会请了三国的使臣。
主位上的鄢王笑眯眯的道:“早闻昌国舞蹈独具一格,如此,孤王倒是得见识一番了。”
岂料,舞姬之首的蒙特又道:“在昌国下官便时常听闻,鄢王有一娇女,不仅容貌天下无双,就是琴艺也是得真人所传。于此,下官倒有个不情之请,何不让天朝的无双公主弹奏舞姬们所跳之曲,也可让我藩国子民对天朝文化有进一步的了解。”
钱钱在蒙特话音一落,脑中第一想法便是看下刘滢七的反应。
果然,刘滢七的反应是煞白了一张小脸,双眸一眨都不眨的盯着主位上的鄢王。生怕自己的父王,真的应了那蒙特所请。
且不论刘滢七是不是生性见不得生人,就算是见得了生人,鄢王也断然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到人前,抛头露面的为舞姬弹曲奏乐。而蒙特这一所请,无论是言语上,还是行动上都像是“有备而来”的模样,鄢王面上维持着笑意,却是一言不答的看着殿下的群臣。
殿上的百官,自然也知道自己的王心中所想。众人,先是小声谈论,到后来倒也有愈演愈烈的势头。几个仗于自己是天朝之臣的官员,本就不怎么将这些藩国使臣看在眼内,这会想着巴结鄢王,为其排忧解难,便出声道:“蒙大人,下官之女的琴艺,倒是跟无双公主都是一个师傅所教,您看,让小女为其伴奏如何?”
蒙特转过身,对着说话这人斜睨了一眼,却是话也不答。冷着脸转过身,却在对上鄢王的时候笑道:“倒是蒙特莽撞了。昌国的舞姬也确实配不上无双公主的曲。”
鄢王的左手习惯性的抚额,心中正在第几千几百次的感慨做君王不如做数学家好,恰有一道声音,如冬日的炭火,夏日的蒲扇,甚为及时的响于保和殿的正殿内。
那道声音道:“昌国之舞,素来都只为求一个‘力’字,而鄢国的舞曲则表现在一个‘柔’字。蒙大人千里迢迢于昌国带来舞姬,无非是想借此表示出鄢昌两国的友好关系,既是如此,这舞若是因为曲子选得不好,跳差了,蒙大人的苦心,昌国的苦心不是白费了么。所以,蒙大人,鄙人不才,倒是学过几年的昌国音律,您看,由我为诸位奏上一曲如何?”
蒙特再一次冷着脸转身,见那人一身玄袍,手中一把折扇晃得悠闲。眉眼中隐约透露着一股贵气,且所座的位置也是在上位。蒙特心中一个迟疑,问道:“敢问阁下下?”
玄衣男子五指在额上敲了一阵,微微上挑的唇将原本温润的笑意变得有些邪魅,当然如果手臂没有被一个小童紧巴巴的环住,那画面会更美。
萧睿轻轻蹙起双眉,声音听着也甚为郁闷:“哦,我啊!我的身份说来还真有有点复杂。又是梁国的三王子,又是鄢国的准驸马,同时又成了这个孩子的奶爹,嗯,不知道这三个身份是否有资格为昌国的舞姬奏上一曲?”
早在萧睿说话的时候,殿上的梁国使臣便已经认出其身份,对萧睿会突然在这保和殿出现,且还帮鄢国说话,心中也皆是惊讶,面上却是不露痕迹。而在听到鄢国驸马的这个解释时,一个个的冷静就全都挂不住了。
才三个月的功夫?竟然就真的泡到鄢国王室中人了!三王子某方面的能力,果然是无人可匹敌啊!
鄢国与梁国居然要和亲了?!蒙特心中是惊讶的,面上却是不能表现出来!况且萧睿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蒙特就算再想怎么刁难也是没的办法。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听着鄢王同萧睿一唱一和,自己退到位置上苦闷的喝着酒,如同殿上的每个人一般,装作欢喜的欣赏着歌舞。
坐于珠帘内的钱钱可就没那么幸运了,不仅要接受来自公主“军团”之人的暧昧打量的眼神,最最重要的是在萧睿道出那句“鄢国的驸马”,于右侧首位来自韩为政的眼神,就不曾停留一分的落在她身上。
被盯得不痛快了,钱钱回了韩为政一个眼神,表明自己也是被逼无奈,也是受苦受难的其中一员。
眼神传递过去后,钱钱再眼见着韩为政唇边勾起笑,接过桌上的一杯酒,仰头饮尽。这一距离中,钱钱甚至能看见他喉结滑动的痕迹。
打了个寒颤,钱钱讪讪将头别了过去,脑中思考的是,这几天我要不要先到聚财楼去避避风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