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你想先去哪里？”
牵马站在京都城外望月山上，远眺那里的绿瓦红墙，叶舟轻侧头轻声问我。
“皇宫。”一靠近这里，我的心就掀起了巨大的波澜，我要用尽全力，才能克制自己不策马狂奔，往九王府冲去。可是在说出口的那一刹那，我不知道为什么，竟抑住了心底的叫嚣，改口说了皇宫。
“皇宫？”叶舟轻问道，“我以为你会选择九王府。”
“怎么会呢？我娘中的换红妆是宫廷禁药，我当然要进宫去向圣上问个明白。然后我会去找傅青岩，我想我恢复了容貌，是不是也就等于解了换红妆？现在我应该可以去验证他是不是我的亲生父亲了。”我轻轻抚摸着马鬃，淡淡笑道，“你呢？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叶舟轻看我一眼，像是我问了什么不可思议的问题一样，“我以为你的打算都是包括了我的。”
我沉默着没有接话。我其实害怕现在的这种感觉，因为我好像一天天地更加依赖他。
晚霞满天，三月的和风混着百花的馨香和草叶的青涩环绕在周围，我把脸埋在马鬃里，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办？等我把事情都弄清楚了，等我报复了独孤绝，然后呢？
“算了，你说说看你准备怎么进皇宫？你该不会以为进皇宫就像去别人家做客一样简单吧？”我从马鬃里抬起头来，叶舟轻咬着一根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马，好像刚才那话不是对我说的，而是对那匹马说的。
这个问题我已经想了千百遍，可是最简单的只有一种：站在宫门外，自然会有人把我带进宫。于是我笑道：“我不是通缉犯吗？想要见皇帝还不简单？”
叶舟轻凉凉地斜我一眼，道：“好主意！不过这样的一张脸，你说会不会有人色令智昏……”
“那你说怎么办？”我把马鬃一点点抚顺，笑着问道。他一定有办法，我就是这样相信。
“没办法。”
我愣了一下，旋即笑道：“那我有办法。等明早百官上朝的时候，我就揭了通缉令在他们中间宣布我就是通缉要犯，这样皇帝就一定会知道我回来了，那么多人在场，我想我应该可以顺利地见到皇帝吧！”
“你就不怕被乱刀砍死！”叶舟轻恨声道。
“那还是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吧？”我原本的计划，是先去见独孤绝，只要见着了独孤绝，我就一定能见到皇帝，可是如今，我已经撒下了谎，自然要让叶舟轻帮忙才能圆的。
“算了，我欠你的！”叶舟轻无奈道，翻身上马，“你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走，我去去就回！”
我看着他骑马远去，脸上的笑一点一点消失，然后也翻身上马。叶舟轻，对不起，我又骗了你。
我真正想去的地方，依然是九王府。从我变成现在这般模样之后，我就想看看独孤绝会是怎样的表情。
马在九王府大门前停下，我摘了斗笠，让一头长发在血色的晚霞中迎风飞舞。大门前一片寂静，所有侍卫都目瞪口呆，眼睛里面也幻化出彩霞的颜色，直到莫威出来，手里的长剑从他们的头顶盘旋而过。
接着他也目瞪口呆，许久才迟疑地叫道：“王妃？”
“莫威，你在干什么，怎么还不过来！”是莫武的声音，然后是轻微的脚步声。莫威莫武都是习武之人，走路脚步极轻。
“王妃？”
“何欢？”
两句惊呼同时响起，我轻笑一声，“王爷，好久不见。”
“真的是你？”独孤绝看起来分外激动，连声音都在颤抖。他一身红袍，站在门口，我一时间竟觉得回到了两年前的那个上午。那个时候他骑着高头大马，也像现在这样一身红袍。
“是我。”我飞身下马，款款走到他身前，他却后退一步，突然大喝一声：“你不是何欢，你是谁？”
此言一出，莫威莫武立刻长剑出鞘，立在两旁，随时准备把我一举拿下。
我只是看着独孤绝，然后婉转一笑，“梧桐琴，相思曲，执手对望，咫尺天涯。王爷，你都不记得了么？”
“你……果真是你，果真是你啊！”独孤绝突然眼睛睁得好大，一只手颤抖着伸过来想要抚上我的脸，我却一侧头躲过了。
突然，他把我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往里面走去，我听到他说：“我绝不再放你离开。”
我没有挣脱他，因为我也想要看看，他狼狈的模样。如果我依然顶着那张普通之至的脸，现在迎接我的一定不是这样温柔的怀抱，而是冰冷的长剑和黑暗的地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