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刘盈要去廷尉府“监督”,吕雉为保全他,自然要叮嘱鲁元和刘盈。吕雉说:“乐儿,你要时刻记得,你是去探视,你能探视赵王已经是天恩了,切莫做出令母后担忧的事情来!无论如何,盈儿是你的弟弟,现下他的太子之位已经是岌岌可危,你千万别给盈儿和母后雪上添霜。”又交代了一些疑点,让她见了张敖亲自相问。
鲁元能够理解吕雉的心,也能体谅刘盈的难处,诚恳的点了点头,带着张嫣同刘盈一起去廷尉府。
几日不见,张敖明显憔悴许多,胡须长了,眼睛深深的凹进眼眶,发髻也凌乱了。本来略显骨瘦的体态更加单薄起来。
不过好在张敖真如刘盈所说,在廷尉府受审并没有同其他犯人一样受苦,吃的住的皆是以礼相待。可是,终究是失去自由之身,又怕冤假错案不能平复,心中惶恐,时常食不知味寝不入眠,才几天的光景,人明显消瘦许多。
“敖哥!”鲁元见到张敖,又忍不住落泪。
“乐妹,你怎么来了?”张敖见到鲁元和张嫣又惊讶又欢喜。见鲁元落泪不免心疼,好言相劝了一阵。
张嫣最是实在,干脆伸出双臂,对张敖**。紧紧的搂住张敖的脖子,喊着父王,激动不已。
“嫣儿临出宫前,答应父王,要好生照看母后,嫣儿可做到了?”张敖在她脸颊上亲了又亲。
张嫣点了点头,然后道:“父王,我要有弟弟了!”
“什……什么?”张敖反应过来之后,扭头去看鲁元,问,“嫣儿说的可是真的?”
鲁元止住了泪水,被张敖一问,脸一红,露出娇媚的微笑,轻轻的点了点头。
“真是太好了,我张敖有后了!”张敖欢喜,也不顾旁边有刘盈在,将鲁元也揽进怀里。
鲁元羞涩,轻声说:“月份小,太医也还没确定是男是女,是嫣儿胡闹,非说是个弟弟!”
张敖激动,又在张嫣脸上亲了亲,道:“嫣儿说的,必定不会有错。”
鲁元也不计较,幸福的贴在张敖肩头。
但这欢喜的时候太过短暂,他们没有忘了身处何地,面临着怎样的处境。
刘盈等到一家三口亲昵过后,对张敖道:“老赵王张耳是在父皇的帮助下才重新统领赵国的,老赵王对父皇也只有感激之情,想必老赵王也是这样教导赵王你的吧?何况孤了解赵王,知道赵王一心为大汉,所以,孤定不会相信赵王蓄意谋杀君王,篡权夺位!”
赵王放下张嫣,动容之余朝刘盈拜去:“太子殿下能信罪臣,令罪臣感激涕零。”
如今的张敖做出这样的反应一点都不为奇,因为这些天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这样相信过他。
鲁元想起吕雉的猜测,交代让她要问的话,慌忙问道:“敖哥,自从你封王以后,可有得罪什么人?你可疑心过朝中哪位大臣企图害你?”
张敖心情冷静一些后,才对刘盈和鲁元说道:“是赵相贯高和赵午等人……”
刘盈一听,集中精力道:“赵王细细说来!”
“大汉七年,陛下从平城经过赵国都城马邑,我竭力尽到子婿的礼节,亲自侍奉陛下饮食,为陛下端茶送水。可能是我还有不够尽心之处,陛下并不十分满意,辱骂了我两句,结果被贯高等人听去,贯高冲动在我面前说了些过激的话,当时就被我极力压了回去。谁知……次年,陛下从东垣回来,再次路过赵国,贯高等人心不能平,才……才做出了……试图弑君这等糊涂事,好在陛下当晚有急事提前离开赵国,才得以逃过一劫。”
鲁元一听,吓得后退两步,一旁的刘盈慌忙上前扶住了她,才使鲁元不至瘫坐在地上。“这……这,这竟然,竟然是真的!”鲁元情绪激动,语无伦次,“敖哥,我和母后一直以为你是被人陷害,竟没想到这是真的,敖哥,你好生糊涂,怎能容赵相做出这等糊涂事?如今,这可如何是好?”
张嫣上前去牵母后的手,安慰道:“母后放心,父王他会没事的。因为是赵相的隐瞒,还隐瞒了父王,而非是父王的意思啊!皇阿公明察秋毫,一定会查清楚的。”
自张嫣在长乐宫临华殿的一番话,吕雉和鲁元更是对这个六岁的女童刮目相看,现在说出这样的话来,似乎也不为奇。可鲁元终究心中难以接受,握了握张嫣的手,道:“嫣儿有所不知,你父王毕竟是赵国的主上,赵相贯高有错,你父王是脱不了干系的!”说着忍不住掩面,已然是泣不成声。
刘盈听张敖说完,并未马上得出结论,现在又听张嫣这样一说,心中也有了计较,忙上前确认:“赵王,实情可是嫣儿口中所言?”
张敖看着张嫣,也不太相信话是从她口中说出,这会儿又经刘盈一问,他肯定的点了点头,道:“正如嫣儿所言。”
刘盈又想起刘敬背后进言的那个人,他分析,贯高当初提议要谋刺时已然说明他的忠诚,所以他才容不得自己的王上受侮辱,如今东窗事发,想必也不会是贯高的揭发,毕竟这种下地狱的事情,任谁都不怨把自己牵扯进去。这样一想,似乎也能猜到可能是贯高身边的亲信背叛了贯高,或者是贯高的仇家想要借此事处之后患,再或者就是吕雉口中怀疑的张敖的仇家。
刘盈判断,可能要逮住在刘敬跟前进言的人,才能平复此事。
“如果赵王对此事并不知情,贯高又愿意承担罪责,且又有人为赵王作证,或许赵王可能逃过一劫。”
“弟弟,你说的可是真的?”此时的鲁元好像小孩子掉进了湖中,好不容易抓住了岸边一缕救命稻草,于是拼命的抓在手中,试图脱险,“敖哥,盈弟说的是真的,对不对?”
“母后,舅舅说的,那肯定是真的!”张嫣笑道。
鲁元也不再那样伤心,抚了抚张嫣的头发说:“嫣儿能一直陪着母后,母后很开心,嫣儿的懂事更是让母后欣慰。”
张敖却有了难色,被观察入微的刘盈察觉,刘盈问:“赵王觉得有何不妥吗?”
“太子殿下……赵相贯高也是,也是为罪臣才一时冲动,如若此事能平复,还望太子殿下开恩,保全贯高。”
刘盈微微叹了一口气,张敖乃一方之王,对部下能有这样的情谊,生死关头还有心保贯高,也是难得。
刘盈应了他一句:“尽量。”
他虽然这么答应了,但他和张敖心里都很清楚,能不能保张敖还是未知,贯高就更难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