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果然有曲台阁的内侍来椒房殿向吕雉请出宫的手令。
凌蓉心中不快,但还是跟孺青一起准备出宫要带的东西。张嫣只是默默,看着二人有条不紊的准备。
孺青收拾了一会儿,停下来,侧头看看安静的张嫣,见她不说话,继续将包好的点心放进细小的包袱里。
终于,孺青忍不住了,问:“翁主,你想清楚了吗?”
张嫣停顿一下,道:“孺青,等到下一次薄姬娘娘着内侍出宫办事时我们再走罢!”昨日的谈话,孺青就已经意识到张嫣会这样决定。而张嫣看到孺青因不能离开汉宫而伤心难过,便不忍将话说明白。
孺青勉强笑了笑,走过去拉着张嫣的手道:“我听翁主的!”
凌蓉一听,瞬时欢快起来,走过去拉着二人的手忍不住大笑:“真的?你们真的不走了?”
“嗯,不走了!”张嫣笑道。然后勾着头看了看凌蓉准备好的包袱,她在想,凌蓉该知道既然是偷偷出汉宫,就不能带太多行李,以免引人注意,可怎么她会准备这么多?她轻笑一下,凌蓉也不想自己离开吧!
薄姬可能是等的不耐烦了,亲自来椒房殿“拜见”吕雉,来提醒张嫣时辰不多,让她快点去宣室殿门前乘坐马车。
因薄姬直接去了正殿,张嫣没有机会告诉她自己决定暂时不逃了。于是便亲自去往宣室殿,告诉那预备出宫的内侍,不要再等自己了。
出了椒房殿竟然看见刘恒。想来是薄姬带刘恒一起来了椒房殿,为不让刘恒在人前露面,才让他在门外候着的。
刘恒见张嫣出来,高兴的不蹦一跳的朝她跑来,到她跟前不失礼仪的轻轻的喊了一声:“翁主,”紧接着欢快的笑道,“我母妃让你快去宣室殿呢!走,我陪你一起去!”
刘恒也是个聪明的孩子,他面上虽然表现的平庸无奇,但心里通透的跟明镜似的,凡事不多问,遇人不多言,很听他的母妃薄姬的话。这也是张嫣这么多次跟刘恒母子交流时发现的。
“不用了,刘恒舅舅,我不用去宣室殿了!”张嫣见刘恒想要伸手拉自己,却又不动声色的缩了回去,知道刘恒很想跟自己亲近,但由于薄姬的交代,才跟自己保持距离的,于是主动伸出手拉着他,将他当成一个小伙伴般天真的朝他笑一笑。然后又吩咐凌蓉,“凌蓉姐姐,你去宣室殿,让他们走吧,别等着了!”
“诺!”凌蓉开心的应了一声,捋了捋张嫣的头发,掩饰不住喜悦,道,“外面有风,翁主带着四皇子进去吧!”
今天是有些微风呢!张嫣朝椒房殿门前的绿意望去,花草在微风的吹动下轻轻摇摆,好像也在欢快的送别夏天,迎接秋意。
“走吧!我们进去玩!”张嫣道。也不知是自己年纪小,想法太多,这具小身体承受不住的原因,还是这个小张嫣本身就是个弱不禁风的身子,张嫣自穿越以来,常有招风咳嗽不止的症状,还很易受凉风寒。这会儿,椒房殿外有微风,也不敢多做逗留。
刘恒犹豫了一下,还是松开了张嫣的手,嘟哝着嘴,轻轻道:“母妃让我在这儿等她,不能乱跑!”
张嫣看得出,刘恒十分想跟自己玩,便哄他说:“没有乱跑啊,只不过是去找母妃而已,走吧!我保证薄姬娘娘不会怪你的!”
刘恒又犹豫半晌,终究是个孩子,经不住玩闹的本性,随张嫣一起进了椒房殿。
他们刚进去,便看见吕雉送薄姬走出正殿,张嫣正要拉着刘恒躲起来,却被眼尖的吕雉瞧见,喊了一声:“嫣儿,你拉着的可是恒儿?”
薄姬尚未瞧见张嫣和刘恒,听吕雉这么一说,心中咯噔一下,朝殿门瞧去。见果然是刘恒,心中又怕又恼,忙跑过去,低声骂道:“不是让你等着吗?你怎么,怎么进来了?”
张嫣这才意识到自己或许做了一件错事,忙对薄姬解释道:“薄姬娘娘不要怪刘恒舅舅,是我硬拉着他进来陪我玩的!”
薄姬见张嫣没有去宣室殿,心中一阵后悔,以为小孩子只会胡闹,这会儿一定忘了今天要做什么,道:“你怎么……”
张嫣靠近薄姬,低低道:“我怕薄姬娘娘为难,所以今天不能走,我已经着凌蓉去宣室殿了!”
薄姬一颗悬着的心似一块石头,狠狠的砸了一下,才算安稳落地。长长吁了一口气,拉着刘恒,向吕雉道别:“劳娘娘亲自挪动玉足送嫔妾至殿外,嫔妾告退!”
“等等!”吕雉说着,朝薄姬走了过来。
薄姬忙欠身低头,问:“娘娘还有什么事吩咐嫔妾?”
吕雉走至跟前,微笑着一只手握住薄姬的手腕,另一只手牵着刘恒的小手,笑道:“适才本宫还在问恒儿怎么没有跟妹妹一起来椒房殿,妹妹说恒儿在家贪睡呢!这会儿既然恒儿来了,妹妹就留下来再陪本宫说说话,也可让恒儿跟嫣儿玩耍一会儿,”她说着侧目看着薄姬轻笑一下,“嫣儿整日吵着闹着找恒儿玩呢!妹妹又难得来本宫的椒房殿请安,干脆留下来用午膳好了!”
薄姬心中一凛,也不敢推辞,轻声道:“谨遵娘娘的意!”然后忍不住将视线越过吕雉的后背,朝刘恒严厉的瞪了一眼。刘恒撞见母妃严厉的目光,吓得将头低的更低了。
张嫣听了吕雉的一番话,知道这一番话,恐怕便是薄姬以后跟自己保持距离的缘由了。她知道薄姬有意将刘恒藏起来,哪里还敢整日吵着闹着找刘恒玩?吕雉这样一讲,只会让薄姬心生误会,再不敢让刘恒跟张嫣亲近。
吕雉和薄姬还未走到正殿,有内侍禀报说:“张留侯和审大人求见!”
吕雉站住脚步,神情一滞,道:“见!”
“诺!”
吕雉和薄姬刚到正殿,各自坐好,张良和审食其便走了进来。
“微臣叩拜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年长乐!”张良和审食其异口同声拜道。
张嫣朝审食其瞪了一眼,平常他一人来时,也没见他行过这么端正的君臣礼。
张良微一侧头,瞅见吕雉右侧下坐的薄姬,忙又拜道:“微臣拜见薄姬娘娘!”
薄姬不自然的笑笑,忙道:“留侯快平身!”
紧接着,审食其也依言朝薄姬拜了拜。
这时薄姬站了起来,对吕雉福了福身,谦卑道:“皇后娘娘有要事与张留侯和审大人相商,嫔妾还是改日再来拜访皇后娘娘吧!”
这或许是唯一一个离开的借口,薄姬忙抓了去。
谁知吕雉根本没有要他们离开的意思,亲自起身走到薄姬跟前,拉她坐下,道:“妹妹莫慌,留侯讲的也不是很要紧的事情,用不了太长时辰,妹妹坐下等候便是!”
吕雉既然都这么说了,薄姬再不能多说什么,恭敬的复又坐下。身子微微颤抖,坐如针毯,吕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脸上呈现出淡淡的笑意,并不做声。
张嫣多日没有见到张良前来椒房殿给自己授课了,这会儿也很合时宜的朝张良拜了拜,“张嫣给师傅请安!”说着福了福身,很有礼貌。
张良很慈祥的接受了,朝她微微一笑,又问:“我让翁主习的字,翁主习的如何了?”几次的授课,张良很喜欢张嫣的聪颖。起先,张良虽然被吕雉亲自点名做了张嫣的师傅,但终因张嫣是吕雉的爱孙,而表现的拘谨,后来因张嫣自身的懂事和对师傅这个身份的尊重,才算解除了张良的顾虑,十分十把自己当成张嫣的师傅。
“早就习好了,就等师傅来检查了,”张嫣说着,嘟了嘟嘴,“只是师傅好像很忙,好多天没来椒房殿了!”
吕雉笑道:“嫣儿有留侯亲自教授,本宫很放心呢!嫣儿习的字本宫见过,颇有留侯硬笔的风韵,很令本宫满意!”
张良谦逊一阵,道:“这些日子因平叛黥布一事,才未能来为翁主授课,请娘娘见谅!”
“本宫今日传唤你来,就是想要问问留侯对平叛黥布一事有何见解!”吕雉这才步入正题。
正是昨日审食其来到椒房殿,见吕雉愁眉不展,问其原因,吕雉才将戚夫人怂恿刘邦派刘盈领兵打仗一事告知与他。
审食其当时便出主意道:“不若请张良来椒房殿共商计策,保全太子!”
吕雉颇有难色道:“我有想过让张良来帮助我们母子,只是张良是忠臣,年事又高,自韩信①被杀之后,再不多问有关国家社稷大事,此事如此棘手,且还要得罪于陛下,怕张良不愿相助!”
“娘娘忘了,张良的女儿虽然被封为美人,但太子殿下始终未曾临幸于她,得不到太子的临幸,她的美人头衔又有什么用呢?张良若肯相助,这不仅可以取悦太子殿下,使太子殿下宠爱他的女儿,还可因他女儿的地位在大汉朝堂稳固立足!何乐而不为呢?”
吕雉虽然知道刘盈固执未必能按照她所安排的路线走,但是事到如今也只有此计可试,别无他法,便依了审食其的意思,由审食其去请张良。
①韩信(约前231-前196),淮阴(今江苏淮安)人,西汉开国功臣,中国历史上杰出的军事家,“汉初三杰”之一。曾先后为齐王、楚王,后贬为淮阴侯。为汉朝的天下立下赫赫功劳。韩信是中国军事思想“谋战”派代表人物,被后人奉为“兵仙”、“战神”。“王侯将相”韩信一人全任。“国士无双”、“功高无二,略不世出”是楚汉之时人们对其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