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张嫣尚未起身,便听见有内侍高呼:“陛下到!”
张嫣猛然起身,连呼凌容:“凌容姐姐,凌容姐姐,快来服侍我起身!”
张嫣喊得急,凌辱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快步跑到寝殿,吓得脸都有些苍白,担忧的问:“怎么了翁主?”
“是不是我皇阿公来了?”张嫣说着已然从锦被里坐了起来,裸着上半身,露着粉色的小肚兜。
凌容见状,忙上前用被子重新把张嫣裹起来,一边细心的帮张嫣裹被子一边念叨孺青:“每次孺青服侍翁主躺下都不让人省心,前前后后交代了多少次,要把翁主的肚兜脱下,换上睡袍的……好在翁主夜里没有踢被子的习惯,不然着凉了,谁担待的起……”
张嫣听了凌容的絮叨有些不耐,道:“好了好了,别说了,是我不要让孺青帮我换睡袍的。”才刚入秋,夜里哪里会着凉?
所谓“入乡随俗”,张嫣自穿越以来,也十分尊崇这个时代作为她这样一个人应有的生活习惯,只是作为她丫鬟的孺青更是尊崇于她,张嫣若说雪是黑的,孺青绝对点头称是。比如昨晚未换睡袍一事,是因为张嫣实在是瞌睡的要死,嘟囔着换睡袍麻烦,穿着肚兜睡也不错,孺青便依了她的意思。偏偏昨晚又是孺青守夜,凌容去了别的房间,一夜未过来瞧张嫣,才没发现张嫣只穿个肚兜睡了一晚。
此时,凌容见张嫣不耐,也不便继续说孺青的不是。毕竟孺青和张嫣的感情是远远超过她的,这一点她很清楚。凌容怕张嫣生气,偷眼瞧着她,小心道:“陛下是到椒房殿了,刚刚到,奴婢就是来瞧翁主醒了没,醒了就告知翁主的。”
“我要去见皇阿公,你快帮我更衣。”
“诺!”凌容应着,熟练的拿里衣先给张嫣穿上,然后又高声唤外面的孺青,“孺青,快帮翁主打洗脸水。”
很快孺青打了一盆温温的洗脸水走了进来,凌容也为张嫣穿好了衣裳。凌容上前去接孺青手里的洗脸水,背着张嫣接洗脸水的动作上有些粗鲁。张嫣知道,凌容嘴上不说,但心里还在责怪孺青昨晚没给自己换睡袍一事。张嫣假装没有看见,走过去接过毛巾自己擦了脸,然后坐在梳妆台边由凌容为自己梳理发髻。
这一切忙完,张嫣欢快的往正殿走去。
刚到正殿,还未来得及给刘邦请安,便先闻到了一阵火药味。
“……让太子领兵打仗一事,朕意已决,你不必再替刘盈想些歪招了,朕绝不会改变主意。”刘邦背对吕雉,下巴微微抬起,面无表情道。
在张嫣的印象里,刘邦和吕雉站在一起好好说话的时候几乎没有,少的可怜的几次碰面,刘邦也总是以这种姿势和态度对着吕雉。
吕雉冷笑一声:“陛下真是抬举臣妾了,陛下的决策一向慎重周到,而且意义深重,哪里是臣妾一些作为便可改变的?”
吕雉故意将“意义深重”一词咬的极重,其中意思张嫣固然也是清晰明了。
刘邦站在上座的位置背对吕雉,吕雉背对殿门,张嫣进来,二人并未觉察。张嫣也假装不知殿中不和谐的气氛,欢快的笑道:“皇阿公来了!”
刘邦听张嫣的声音,忙回头去看,果然是张嫣立在殿门口的位置。他一改适才冷冷的语调,微微带着笑意道:“嫣儿来了!过来皇阿公这里。”
对于刘邦和吕雉,张嫣更多的时候是忘记自己是穿越来的二十一世纪的高中生,单纯的将自己置身于张嫣这个历史人物的匣子里,享受着他们对外孙的宠爱。
张嫣会意,笑的眼睛都挤到一起了,快步走到刘邦跟前。
吕雉见张嫣进来也转变了脸色,微笑着看向张嫣,但见刘邦呼唤张嫣,张嫣且又欢快的跑向刘邦,刚转变过来的微笑一窒,重重了瞥了一眼。这一眼不知是撇刘邦的虚情假意,还是撇张嫣对刘邦过分的亲切。
刘邦牵着张嫣的手,笑道:“嫣儿好生懒惰,这个时辰了才起身!”
“嫣儿不用上早朝,自然不需要早起了!”张嫣奶声奶气的回答。殊不知,前生里,张嫣每每遇见周末都想睡死在宿舍里,最怕谁喊自己逛街啊自习啊之类的。现在虽然不用上课,也没有了紧张的学习,更不用为高考愁眉不展,但是古代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人们早睡早起还是让她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适应。时间久了,慢慢也就适应了,但是睡觉之前,她总要躺在床上想东想西一阵子,早晨自然也不会起太早了。
张嫣和刘邦又闲话一会儿,吕雉带着嘲笑意味道:“看样子,陛下并没有完全忘了小嫣儿嘛!”说完,冷笑着将头别到一旁。
刘邦瞪了他一眼,冷冷道:“你若再将嫣儿藏的更好一些,不光朕要忘了,连她的生身父母都要忘了……”
张嫣暗自唏嘘,刘邦说的太对了,你是把我藏的太好了,差点没能天天见到阳光。
紧接着,刘邦又道:“太子今日未上早朝,听说是生病了,皇后最好亲自去太子的东明殿瞧一瞧……不,皇后更应该去研院阁瞧一瞧,太子应该在那里才对。”
刘邦突然改口,似乎另有他意。
吕雉的冷笑更加阴森,且毫无顾忌:“陛下别忘了,‘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句话是陛下说的,陛下曾经赞叹赵王如意的聪颖决断是拜陛下所赐,那如今刘盈的专宠杨良人一举会不会也是在尊崇陛下的路子呢?”
吕雉这句话狠毒。刘邦本意是责怪刘盈未上早朝可能是研院阁杨研的原因,并非生病,却不想让吕雉以此冷嘲热讽刘盈是学刘邦专宠戚夫人这一举动。
刘邦气急,但终无计可施。
面对吕雉,一直以来,刘邦都不愿多费太多口舌。于是,大多数时候,刘邦和吕雉的争辩,在没有太大实质性意义时,吕雉都是稳居胜者一位。
关于这个,张嫣一直将刘邦的心思定位为:第一,吕雉本质中确实有令刘邦服气的地方;第二,吕雉是刘邦结发妻子,自嫁给他后便是劳苦功高,如今他却独宠旁人冷落于她,心中有那么一点点愧疚之情;再或者是,刘邦在口舌战中,本就不是吕雉的对手。于是在与她在口舌之战中,多不愿强占上风。
刘邦来椒房殿自有他的用意,此时肯定也不会因为一句话的而败阵负气离去。他冷哼一声,转了话题:“听说昨日萧何、张良与盈儿一整天都呆在椒房殿,想必今日刘盈不上早朝定是皇后的意思喽?”
“陛下记性果然不好了吗?适才陛下还说盈儿抱病不能早朝让臣妾去东明殿瞧一瞧呢!这会儿怎么又改了口呢?”吕雉微晃动一下身子,四十岁妇人有些粗嘎的声音更柔几分,道,“还有,臣妾要纠正一下那些陛下遣来盯臣妾的下人一个错误,萧何和张良在臣妾的椒房殿只呆了本日,并非一日,而盈儿更短暂,一炷香的功夫而已。”
张嫣哑然,她知道吕雉时常派人去盯刘邦的一举一动,却不想刘邦竟也遣人来盯吕雉,只是……审食其和吕雉的丑闻有没有被刘邦的人盯出来?想到这里,张嫣心中不由的一凛,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如果刘邦知道,以刘邦冲动的性格,再加上他一心立如意为太子,他是决对不会顾及什么天朝威严以及吕雉作为国母身份而为她继续隐瞒。首先,刘邦领兵抗秦之前就是个街头混混,混吃混喝,无谓别人讥讽的目光;其次,刘邦作为男人,在这封建统治中,怎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哪怕是自己早已不再企及的女人与别人厮混,让自己戴绿帽子?
所以,一旦吕雉与审食其的事情东窗事发,刘邦一定会废除吕雉后位和刘盈储君之位,另立戚夫人和刘如意为后、为储。
“哼,小人之心!”刘邦重重甩了一下袖子,“你以为朕跟你一样,处处安插自己的眼线?你闲来无事,朕可没那份心思。”
刘邦的话,竟然最先让张嫣放了心,令张嫣都不知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或许,是因为吕雉对自己的宠爱,在她心底,她也不希望吕雉有一天惨败落魄吧!
“那臣妾就纠正一下陛下的猜测,盈儿今日未上早朝一事,臣妾根本不知,更不是臣妾怂恿。”
这么说,刘盈真的生病了?张嫣皱了皱眉。
他一定不是生病了。昨日还在和自己有说有笑,今日怎么就上不了早朝了呢?就算有病,也不至上不了早朝,就算有病,只要能上早朝,刘盈就一定会上朝。那么既然刘盈没有上早朝,就一定是有别的事情。
难不成已经在着手去往商山一事了?
“朕要让你知道,无论你有什么计策,朕都不会改变旨意,刘盈必须领兵平叛黥布。”最后,刘邦扔下这么一句话,拉着张嫣的手往外走去。
吕雉本来要反驳些什么,但见刘邦有离开的意思,且还牵着张嫣的手,有些气急,快步上前拉住张嫣:“你要把嫣儿带到哪里去?”
“嫣儿既是你的宠外孙,也是朕的,朕要将她带到哪里,自然不需要你知道!”刘邦拨开吕雉的手,继续牵着张嫣往外走去。
此时的张嫣也有些不知所措了,不知道自己应该偏向哪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