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姐妹去到官府的行旅司，司官才刚刚上班，见两个衣着普通的小姑娘竟要雇六翼狼，不由大感惊讶，很认真地登记了她们的姓名。交完钱后，就有司役将她们领到府后的空地上，一头体型庞大的灰黑色六翼狼身上已经安好了座椅和风篷，正在等着。
六翼狼长相就跟普通的狼没什么两样，只是身体两侧分别长着三只翅膀。见她们过来，它礼貌地点头笑笑。它不笑还好，一笑露出嘴里的森森白牙，怪吓人的。
“这是阿四，放心，它是我们这干得最长的飞行兽了，忠诚听话，飞得也很平稳，客人都喜欢它呢！”司役见小怜面露怯意，连忙担保。
小惜昨晚才遭遇妖狼，其实更害怕，但这会只得硬着头皮上去跟阿四打招呼。阿四不太会说人类语言，见她过来，只是蹭蹭她的衣角表示自己的欢迎和善意。
即将入冬，出远门的人已经少了，阿四难得有生意，赶紧温驯地伏下身。小惜先扶妹妹坐上长靠背鞍椅，自己坐到另一侧，再照司役的指点将缰绳拴在椅子的前扶手上。
阿四感觉她们已经坐好，慢慢站起来，后腿微微蹲下攒劲，然后轻轻用力一蹬。小惜随即感受到身下强大而柔和的推动力，阿四的身体蹿上了半空，身侧六翼如风帆般“呼”地展开。翅膀几次扇动后，巨大的风力鼓动着她们渐渐升向高空。
天空中，蓝宇澄净，阳光明朗，云朵仿佛伸手可及。风平和而迅疾地从足下掠过，仿佛自己是踏在风上滑行一般。方小惜突然想起小时候听爸爸讲过的《列子》，说列子能御风而行，她很向往，爸爸却笑着告诉她那只是神话，是虚假的。可是现在，她和小怜却在虚土这片奇异的土地上，以神话的方式旅行。
她低头看看脚下变得细小的城池景物，再抬头看看澄明的天空。此去州城，必定要尽快找到圣域，寻求帮助回归人境，但是，她肯定会怀念这里，会想念这段童话般的经历。
小怜回过头来，仍然有些苍白的小脸上满是幸福的笑意：“姐姐，我们还没有坐过飞机呢！可是，我现在竟然坐着妖兽在飞行！我一定要告诉汲明南，告诉他这里的一切有多神奇。”
“是啊！”方小惜怜爱地看着妹妹高兴的样子，从袋囊里取出一件厚外衣，拢住妹妹。
阿四飞得很平稳，她们从高空向下看完全没有晕眩不适的感觉，只觉得山水秀美，森林丰茂，田畴整齐。城池、村庄一处处星散分布在碧绿的大地上，一切景物生机盎然而又安详。
半天过去，阿四已经飞越了几千里城池，中午时她们找了处森林边缘的开阔草地让阿四降落下来。草地中间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流过，阿四喝完水后并不用进食，只是伏下来微微闭目休息，方小惜和小怜则取出随身的干粮来吃。小怜边吃边大着胆子去给阿四理颌下的毛，它顿时舒服地伸长脖子给她挠，喉咙里发出惬意的呼噜声。
休息一阵，她们继续升上空中飞行，小惜和小怜有些困倦。飞行兽冬天给客人用的风篷都是用它们自己褪下的皮毛制成，是御寒的上等品。此刻有风篷将她们的身体厚厚地兜住，虽然在高空，但却并不冷，两姐妹舒舒服服地斜躺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到醒来，已经是黄昏时分，阿四正朝着一处驿站下降。
这处驿站在歇马台的万寿府境内。万寿府距离青川府有七千多里路，中间隔着七、八座府城，歇马台的台镇已经过了，再往前是别的台辖地。按照计划，明晚她们将飞到东山郡城外的驿站过夜，然后再花三天从东山郡到达浮石州城。
虽然离郡城也挺远，但万寿府毕竟比青川离中心地域要近，驿站的条件与小惜和小怜从白云去青川时相比，好了不少。房间更大，饭食更好，自然，物价也就更高。住一晚十三个青钱，两份简易晚餐四个青钱。飞行兽还没化为人形的只需要有个干净的棚子隔间，驿站为了吸引飞行兽将客人载到自己这来，一般都为免费为它们提供住处和食物，倒还省事。
当晚姐妹俩说了一阵话后就熄灯休息。
方小惜靠外睡着，手拢着妹妹，正在睡意朦胧，突然先睡着的小怜发起噩梦来，两只眼睛半开半闭，手微微抽动，似乎在挣扎，喘息声憋在喉咙里，哽哽咽咽地哼着。
“小怜、小怜、小怜”方小惜急忙用力摇动妹妹，但小怜似乎是魇住了，半天醒不来。
方小惜推着她时，突然一掉头看向半开的窗户。
房间里一片黑暗，窗外也是，黑暗中，仿佛什么都没有。
可是一阵惊悚冰冷的感觉却如同飞蛇般从方小惜脊背上飞快地蹿起来。就在刚才一瞬间，她分明感觉到，有种阴阴凉凉的目光就在窗户外面，从背后看着她们！
那是一种不容置疑的直觉！虽然回过头什么也没看到，可她敢肯定，刚才在窗户后面，肯定有一双眼睛！
短短几秒钟内，她的思维和身体都僵住，心脏狂跳，冷汗从额头涔涔而出。她们的房间在二楼，那扇窗户是朝外的，后面并没有阳台、栏杆或任何可供人站立的地方！也就是说，那窗户后面的，不是人！
小怜还在呻吟，她醒过神来，用力拍醒妹妹，然后立刻跳下床。驿站用的是油灯，为了方便客人，火石就在灯旁边，对着灯芯处的铜管一击就能点灯。
小惜迅速地点上了灯，房间里顿时一片暖黄色的明亮灯光。
“姐，我做恶梦了，”小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手拭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梦见有人要抓我。”
方小惜没有回答妹妹，她的全部注意都在那扇半开的窗户上。她咬住牙，慢慢走过去，突然用力，一把将窗户完全推开！
一股清冷的晚风扑上她的脸，她打了个冷颤。
外面，什么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