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石室,依照凌风当初心思,就算没有神功秘籍、稀世珍宝之类的东西,也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存在。他的确猜中了后者,但此刻,他只看了一眼,就急于尽快离开此地。拉了一下玄心手臂,转身欲走,不想竟没有拉动,凌风心急,连忙拿眼去看玄心,只见他双眼发愣,如痴如颠,好似丢了魂一般。
原来,白雾笼罩之处,放置一张通体透明的冰床,一白衣美貌女子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十指交叉置于胸前,静静地躺在冰床之上。雾气冉冉升起,虽那女子脖颈间,有一道青紫的勒痕,但她嘴角含笑,却仍似九天仙子一般清丽脱俗。女子身后上方,悬空飘着一道黄色的小幡,大抵是因为石门开启,轻风吹动,兀自起伏不定。
凌风心思敏捷,第一眼看到冰床上的女子时,就知她比必与谷主仇正阳有莫大的渊源,料定若此事被仇正阳知晓,定难逃重罚。一念至此,不由害怕起来,拉起玄心手臂,见他一时呆住,便轻声急道:“此地不可久留,师兄还不赶紧走啊!”
好似没有听到凌风言语一般,莫名的感伤的袭上心头,玄心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猛然抽回手臂,一时无法自已,玄心迈步便向那女子身前奔去。空中小幡起伏剧烈,凌风欲上前将玄心阻挡,但却是为时已晚。还未近得那女子身前,玄心周身红光一闪,只听“啪”地一声闷响,便被击出了石室。
凌风大惊,连忙赶出石室之外,未及跑到玄心身前,便听谷中警铃大作,远处谷口凶兽“云灵”震天价的一声长啸。也顾不得多想,伸手扶起玄心,只见他浑身剧颤,口吐鲜血,痛苦不已。连忙将他抱入怀中,举步便往所居石室跑去。只是还没跑出两步,倏地见一道红光自英武堂而出,红光在凌风身前落定,赫然正是暗云谷谷主仇正阳。
只见他面含怒色,双眼血红,好似要将玄、凌二人用眼杀死一般。见那道石门大开,仇正阳忽地神色一变,也不再理会玄、凌二人,化一道红光便飞了进去。
闻听警铃声响,众门人弟子,不敢有丝毫怠慢,纷纷出了石室,英武堂西侧光亮异常。能化光飞行的,不再顾忌谷中禁忌,不能飞行的,举着刀枪剑棒迅疾往前跑去。一时间,光彩眩目,喊声震天,谷中门人个个精神抖擞,如临大敌,不敢有丝毫懈怠了。
悔不该当初不听玄心言语,才落得这般大祸临头。凌风见各色光芒朝自己飞来,自知逃脱已是不能了,就此将心一收,且看谷主如何处置吧?见适才谷主神色,忙乱之中,竟要先顾室中,可见那女子在他心中是何等重要了。想到此,凌风不禁浑身一颤,只怕连性命难保了。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玄心,业已昏死过去了,不知他为何那般冲动鲁莽呢?那女子面容清丽,不由人不心动,莫非这玄心竟一时迷了心性,难以自拔吗?只是他不过也只有十一二岁,怎就为一业已死去的女子,这般不管不顾呢?
轻轻叹了一口气,凌风见空中有两青、一蓝、一紫四道光华,当头朝自己飞来。光华落定,才看清这四个人面容,两青是苍虎与青雀,一蓝是战龙,一紫是龙黎,凌风早就知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凌风干脆在地上坐了下来,将玄心头枕在自己膝头,也好两人都能舒服点。
三大护法及龙黎一落地,见这“大敌”竟是连、凌两个少年,都不由怔了一下,随后还是苍虎心思缜密,看到连、凌二人身后石门大开,把头一摇,对众人低声耳语了几句。而后,战龙也是把头一摇,对众人道:“此事,我去也不甚合适的,不如还是让黎儿去吧!她跟谷主关系总比我们要近一些的!”
“我去!”龙黎惊呼了一声,又冷冷道:“那间暗室我也只在义父引领下,进过一次,只怕我也……”
“要么说,你最合适,这些人,可是连一次都没进过的。”苍虎把连、凌二人扫了一眼,斜眼又道:“不过今日,可是有人要比我们强多了,足可见战龙兄算选都是有胆识之人啊!”
“哼。”青雀轻声一声,道:“谷中生乱,你倒还有心在这挖苦人呢!”
“我……”
“好了。”战龙打断苍虎,面对龙黎道:“你快些去吧!好生劝慰你义父,莫要他太过伤怀了。这两小儿,着人将凌风看管,至于这玄心吗?他深受重伤,暂且先行养伤吧!”
一听暂时没了性命之忧,又要于玄心疗伤,凌风把手一拱,便感激道:“多谢战龙护法不杀之恩。”
“呵呵。”苍虎把战龙,凌风各扫了一眼,嘲弄道:“不愧是‘一护法’所选的好徒弟,似这般犯了谷中大忌,一个唱,一个随,果然恩义深重啊!”
忽听凌风还言,战龙便暗觉此人不同凡响,及至那苍虎言语嘲讽,虽觉尴尬,却也只能闭口不言了。
再看龙黎,虽她一向冷漠少言,但到了这一刻,她却也变得迟疑不定了。石室之中情形,其实这几个护法也都知道,同时,他们也知道那是仇正阳心头一块挥之不去的硬伤,所以平日里少有人提及,那石室自然而然也就成了谷中的秘密。龙黎离了众人,往前走了两步,忽地一回头,见战龙点了点头,便把牙一咬,心一沉,快步朝石室走了过去。
穿过门口白雾,光线倏地变亮,室中情形尽数落在眼中,见仇正阳正俯在那女子身旁,龙黎不觉放慢了脚步,口中轻轻喊了一声“义父”。
闻声,仇正阳没有回头,手臂轻轻一挥,声音凄凉道:“黎儿不必担心,你暂且退下,将石门封闭,我陪你莲姨说会话啊!”
“是。”龙黎回应了一声,退到门口,又柔声道:“义父,莫要太过伤心了,对身子不好。”话落,龙黎便出了石室,将石门从外边封闭了。
仇正阳神色黯然,面色苍白,双眼微红,已不见平日里的半点英武之气。一手握着那女子的手臂,一手轻抚着那女子面容,声音无比凄痛道:“莲儿,我来看你了,不觉你已去了十二年了,这些年里,我踏遍天下,访遍名医,可终究未能让你醒过来。无奈之下,我暂将你魂魄寄予这镇魂幡上,你怪我吗?如你能听得到我说话,你幌一下幡好吗?你可曾知道我日日夜夜无不在……”
话说到此,仇正阳脸伏在那女子手臂上,呜呜哭得直像个孩子,止住泪水,面色忽地一变,,又恶狠狠道:“莲儿,你且放心,今生今世若不报这杀妻弑子之仇,我誓不为人。丹青门、空净寺、飞烟阁,这血海深仇,我定要你们十倍百倍偿还啊!”
数十年的辛酸愤恨涌上心头,一会凄楚悲凉,一会又面色狰狞,心中伤恨可想而知。如此过了一个半时辰,仇正阳站起了身,将“莲儿”身上衣服整理了一番,往后退了几步,爱怜地看了一眼床中人,双眼一闭,口中念咒,双手如托重物般缓缓举起,只见眼前一道红幕从地上直冲室顶,将石室一分为二。随着红光慢慢散去,镇魂幡忽地一阵摇曳,仇正阳怔了一下,随即把头一摇,猛地一转身,又恢复了平日里的英武霸气之像。走到石门之前,启动机关,脚步忽地又是一停,闭眼长长吸了一口气,仇正阳便目光凶狠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