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了深冬,可儿在宁府已经适应了下来,也不闹腾了,况且这府里也没人能陪着她闹腾。每日里重复着读书,弹琴,绣花。虽觉得乏味,也不敢怠慢,自是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学了。
这天天对着教养嬷嬷严肃端庄的脸孔,已经很难捱了,却偏偏又摊上了一群无聊的人,这整个府里也就只有贾珍有耐心陪她了。
只是到了申时之后才是她自己的时间。而每日的这个时间,可儿都会去腻着那个比她大了十一岁的贾珍。
贾敬平时倒是隔三差五的去可儿的天香楼看看,问问她缺什么,要什么,或是想吃些什么。每到这时,可儿都只会摇头,再没了贾敬当初去接她的时候的伶俐劲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可儿幼小的心里对贾敬有着排斥和厌恶,尽管他这个叔父做的很称职,对她是嘘寒问暖的,比她爹爹还要慈爱三分,可是可儿觉得他那慈爱的面孔下,温柔的眼睛里还有一些她说不出来的东西。那种东西让她害怕。
可儿在这样的环境里觉得空虚和寂寞,她觉得自己像贾敬经常提着那个鸟笼子里的鸟儿,住在漂亮的鸟笼子里,吃喝都有人侍候周到,可是鸟儿它就开心了么?就会觉得幸福了么?难道它就不渴望外面那广阔的天空么?它不渴望和同伴一起快乐的玩耍么?
就是在这样日子里,贾珍慢慢走进了可儿的心里,她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心灵慰藉,有他陪着她,她就觉得暂时不孤独了。
每天到了申时之后,不是可儿带着丫头去贾珍房里寻他,就是贾珍到天香楼里来。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贾珍会安静的陪着可儿绣花,并不说话,两个人也不觉得无聊。
或者是贾珍教可儿写字,可儿写不好的时候,贾珍会从后面抓住可儿的手,一遍遍的耐心的描着那一笔一画。
晚膳平日里都是两个人在一起吃,那些侍候的人很奇怪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竟然能安安静静的和已经能娶亲的贾珍在一起,也不闹。可这些他们只是想想,在他们这个府里凭谁也能看出来两位爷对这个孩子的重视。
这天下了大雪,也快到了年关,可儿已经不用上课了,所以她选择了赖床。说起来她从进了这宁府就没有赖过床了,每天丫头们就像那沙漏一样准时,提醒她什么时间起床,读书,吃饭,休息,绣花,弹琴。
从今儿个起,她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只是这天也太冷了些,也不能出去走走逛逛,不过她的房间里是暖和的,因为接了地龙。可儿想:与其起来没事做,那还不如在床上,赖在被窝里。
可儿正在床上看着帐顶发呆,有丫头过来喊了声:“小姐!小姐!”可儿没应声,她还不想起床。
贾珍看可儿没声音,手一挥就让丫头们下去了,自己轻手轻脚的去撩了帐子,却看着可儿闭着眼睛睡得正酣。他不知道可儿是在那里装睡,所以大气也没敢出,只坐到床沿上,默默的看着床上这小小的人儿发呆。
此时的可儿都像那晶莹剔透的雪花啊,娇小美丽,这天地间竟然蕴育出这精灵般得人儿。
其实从可儿进了这府里的第一天起,贾珍就渐渐地改变了,以前的贾珍和他父亲一样,是个见了有几分姿色的女子就挪不开路的浪荡少爷。
这府里凡是长得有几分姿色的丫头都上过他们父子两个的床。可是从可儿进来的那天开始,贾珍去找丫头的次数越来越少,最近竟已经没有了那样的兴致了,现在的他更愿意陪着可儿,听着她软糯的话语,看着她可爱的小脸,有时他心里想有个这样的妹妹真是不错,最起码能快乐的打发时间。
从前的日子太寂寞,太空虚。所以他放荡,自暴自弃。况且每日里他根本也没有事做,父亲除了公务之外便是到外面去找女人,也没有再正经的找个偏房给他添个弟弟妹妹,母亲也早撒手归西。这偌大的府邸里竟冷清让人害怕,没有一丝儿的暖意,这哪是一个家啊?分明是一座坟墓,而且还是个没有人惦记悼念的坟墓。
而他就像是一棵无根的浮萍,没有依靠和安慰,只有一个孤单的自己漂在水面,所以他必须要让自己快乐,虽然男女之间的那种快乐很短暂,可是那样他却实实在在的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自己还活着,只要他有钱还是有人愿意搭理他并向他**,只有这样他才能暂时觉得有了丁点的温暖。他就像是那扑火的飞蛾,一次次的扑向火焰,直至死亡。为什么飞蛾那么傻呢?不,它不傻,它只是渴望温暖而已,纵使知道自己这样终有一天会飞灰湮灭还是义无反顾。
况这所有的一切能怪他吗?他娘亲在他还没有懂事的时候就丢下他去了,从来没有人真正的来关心过他,父亲贾敬每次只会给他银子,只要贾珍不搅了自己的好事,便由着他胡闹。就是那边的祖父祖母看着慈爱,也对他和颜悦色,可是那也是隔了府了,纵是有这个心也没那个力。
其实贾珍现在想找一个妻子,一个让他看了就觉得暖心和安心的妻子,她能包容他的一切,爱他的一切。
......
可儿见贾珍在床边坐了半天也没有动静,撑不住就睁开了眼睛。
贾珍瞧着可儿会说话般的眼睛睁了开来,轻声说了句:“可儿,你可醒了,哥哥我正愁没人陪呢!也不知道怎么去打发时间,便来闹你了,你可不许赶哥哥走!”
可儿一听就笑了,伸出手去哈贾珍的痒痒,大半个身子一下子便到了被子外面,露出里面浅粉色的绸子睡衣。
“可儿,快躺下,盖好被子,仔细别着了凉!”贾珍忍住嘴角溢出的笑意,把可儿的身子往被子里按。
正开怀的可儿那里肯依他呢?仍是笑嘻嘻的来哈贾珍的痒痒,贾珍这次没憋住,笑得身子都发颤了,这可儿的小手真是软和啊!
不行了,他可禁不住可儿这样折磨,他几次喊停都没有结果,只好一把抱住了可儿馨香绵软的身子。
这次可儿笑倒在贾珍怀里,嘴边的那笑容就像春日的阳光柔柔的,充满香甜的味道。
贾珍看着怀里的可儿,心里充满感动和温情,这小小的人儿竟能暖化了他的心,让那颗心不再寒冷,麻木不仁。
贾珍把可儿放进了被窝里,自己也躺了进去,兄妹两个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儿。
过了会子,可儿便嚷嚷着说饿了,贾珍便起来亲自端了水让可儿漱口,拿了点心来给她吃,直到了巳时,这兄妹两个才懒散散的起来准备吃午膳。
外面丫头们早就在外间侯着了,见主子起床了,赶紧进来服侍着穿衣,净面。
等到一切服侍妥当了,小丫头们才打着油布伞去厨房拿午膳。
待到午膳端上桌,打开食盅的盖子,一阵香味便钻进了可儿的鼻子,只见大汤碗里是虾丸鸡皮汤,其他盘子里分别是清蒸鲈鱼,酒酿清蒸鸭子,胭脂鹅脯,虾仁茄夹,另两道清炒菜蔬,并鸡油卷儿和菱粉糕。
可儿一早上也就吃了几块点心,这会子闻到饭菜香味,便满口生津,吃起来非常香甜。
外面的大雪还在飘飘扬扬的下着,分外寒凉。屋子却里暖意融融,化掉了两颗孤独的心,让他们的心走得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