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疲乏的步子顶着夕阳一瘸一拐地找到佣兵团的驻扎地时,不出所料,留给安莫的只有一锅干净得透亮的清汤。
“哟,小安你回来啦?真不好意思,饭点早就过了,不过本团长想着你还饿肚子,特地让他们给你留了点儿汤呢。”杰夫团长随便扯了根树棍,一边毫无风度地剔着牙缝里的肉丝,一边用施恩的口气让小安同学去盛汤,“要是一碗不够喝,就尽管盛。”
安莫:“……真是谢谢团长大人了。”
“不谢不谢。我这个人向来很有爱心呢,看到流浪狗都会扔半块面包的哦~~~”
狗是禽兽的一种,于是说,喝汤的某人待遇大概就是禽兽不如……
蓝眼睛的天象师欧文不声不响地走过来,金发整整齐齐地拢在脑后,容貌清俊得一丝不苟。他一把抓住小姑娘的手腕,在对方惊慌全身僵硬的瞬间,快速而粗暴地拉开安莫手里的袋子口,变戏法般地抓出自家黄斑猫,嗖地扔进去。而后松开安莫的手腕,转身,走了。
安莫:“……”
喝了半锅的汤,安莫还是觉得肚子在“咕咕”直叫。可是团长大人已经在指示大家搭帐篷睡觉了。安莫没有帐篷,她都是裹着熊皮在地上缩成一个小团,猫咪一样蜷缩着入睡。
今晚也不例外,但是又有些例外。因为今天过夜的地方并非是以前的荒野中。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有着一座异常漂亮美丽的弧形湖泊,它的名字叫蓝色半月湖。
这座湖之所以为众人所知,不只是因为它有着如宝石一般剔透的湖水,还因为它独特的地理位置。
再华丽的棺材,也得里面蹦出个僵尸才能出名。小小的蓝色半月湖之所以会作为一个单独的名词出现于各大藏宝图上,完全是因为位于它对面不远处那座雄伟高大的黑色城堡。
那便是迷雾大森林外,蓝色半月湖边那个赫赫有名的沃司特城堡。城堡里住着楼古斯帝国的顶级男巫卡帝莫·沃司特,是在整片大陆都排的上号的邪恶巫师。
而安莫所在的屠龙佣兵团,就是接受了王子殿下的雇佣,跋涉千里前来刺杀邪恶巫师沃司特。
初次听到此事的时候,安莫曾经表示她很不理解佣兵团千里迢迢来此送死的行为。听说这巫师被刺杀的次数后面起码两个零,人家照样好胳膊好腿儿,难不成来行刺的所有人都是不堪一击的烂茄子?而且对于这种事,国家不肯派军队来,只是拿绳子绑根胡萝卜吸引一只又一只的佣兵兔子前仆后继地往坑里蹦,这做法实在是有些居心叵测。
对此,团长表示,杀死巫师的确是件艰难的任务,而且王子殿下出的薪金也不是那么丰厚。但作为一个帝国的热血男儿,怎么可以去计较端端几个金币,遇见困难就像懦夫一样退缩!别说是有佣金,就算没有,他们也照样会来!因为诛杀邪恶巫师是正义的勇士所必须承担的责任!难道有危险就害怕了吗?难道因为会赌上小命就后退了吗?我们是为了恢复世界的光明而成立的佣兵团,你这种想法本身就是错误的,是不可取的,是卑劣的无耻的下流的!
被扣了一堆大帽子的安莫自此噤声,团长大人不管是不是要当婊子,他的牌坊都立定了。小安同学表示无意挑战变态的尊严。
尽管一直以来都在被剥削阶级讽辱压迫,饱一顿饿一顿,有的时候还只干活,不给饭,安莫却也这样活了下来。而且身体素质反而颇有提高。只不过今天晚上,也许就是平静日子的最后一夜了。
因为明天清晨的时候,他们便将整装待发,前往黑色的沃司特城堡。
安莫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一辈子跟着佣兵团走,甚至可以说,她是很期盼早些脱离屠龙佣兵团的。找到一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小镇,随便打份什么工,最重要的是每天都能吃饱。
这个想法在她脑海里转悠过不下千百遍,可是现在绝对不是脱离佣兵团的好时机!安莫有偷偷看过地图,撇去把她撵到山上的那个小镇,离这里最近的人类群居地就是在几百里外的枫叶小镇。以安莫的步行速度,再加上途中的坎坷地势,起码要走个一周左右才能到达。
没有佣兵团这个大靠山,仅凭安莫一个人,根本就是等于在给野兽们送食粮!佣兵团里有兽人在,他有办法可以令兽群不敢靠近帐篷附近五十米方圆,而若只剩下安莫自己,随便来只什么就能把她撕了。
总而言之,不能一个人离开,但是她也不可能跟着佣兵团去刺杀巫师。究竟该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当安莫裹在熊皮里辗转反侧的时候,团长大人的帐篷内,也并不平静。安莫是被一盆从天而降的仙人球吓醒的,如果再偏几尺,那刺球就直接砸她脑袋上了。小安同学还没来得及惊魂未定,就见又一个大红东西直扑而来,躲避不及被砸了个正着——原来是个枕头。
安莫差点儿被吓出心脏病,她赶紧抱着自己的熊皮溜到安全的地方——团长大人的帐篷口实在是太危险了!
安莫暗自谴责自己为了防蚊子天天晚上窝在团长大人帐篷口附近的堕落行为(那厮的帐篷浸过驱蚊的草汁),不就是几十只毒蚊子吗,给它们咬几下能怎么样?撑死也就是脸肿成一只皮球而已。睡在变态的帐篷口是会遭报应的!——看看,报应来了吧。
团长大人的帐篷里依旧在不断地飞出东西,各种生活用品以及非生活用品如雨点般飞落,其中隐约夹杂着团长本人的哀嚎声。
周围的其它帐篷我自岿然不动,平时连苍蝇飞过都能抖抖耳朵的众团员们此刻像被下了迷魂药一般安静。安莫本来也想装雕像来着,可是她突然注意到那一堆花瓶枕头茶杯以及黄色书籍(?)之中,赫然露出一角油腻的牛皮纸。
额,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是团长大人私藏的羊角面包的包装纸吧?安莫曾经看到过他拿那包东西找精灵美女玛莎献殷勤来着。
偷偷摸摸地在满地杂物中翻找一通,除了面包外还翻到一瓶蜜饯。安莫还想再找找的时候,忽然听到帐篷里的骂声小了。她赶紧往帐篷旁边的阴影处缩,遁逃的时候注意到脚边有个刻着古怪花纹的红木盒,便顺手揣进熊皮,缩成一个球滚到了阴影里。
过了几分钟,长腿美女玛莎从团长大人的帐篷里走出来,踏着小鹿皮靴咯吱咯吱气势汹汹地走了。
又过了几分钟,团长大人一瘸一拐地出来拣东西。安莫把自己蜷成一只刺猬,感觉到团长大人的脚步声在她脑袋上方停住,紧张得手直抖,生怕被揭发偷面包的事实。但团长并没有扯开她的熊皮搜查,只是在那里静静地站着,不久,安莫感觉有什么东西忽地蒙在了自己身上。
脚步声远去了。估摸着团长大人已经进了帐篷吹灭油灯之后,安莫才从熊皮里露出脑袋,小心地查看变态先生究竟往自己身上丢了什么东西。
她以为会是染了蓝水漆的脏桌布或者破了口子的大衣。团长大人对于这类粗活儿从来舍不得让美女姐姐动手。
不过这一次令她诧异了。
盖在她身上的,是一条软软的斯卡毛绒毯。上面散发着驱蚊艾草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