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和玉恭眼里的泪水突然如决堤般汹涌而出,顺着她的眼角流入发际间。
奥凯利,你在哪里?对不起,我弱到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可是奥凯利,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突然间,康熙一下子停止了动作,他全身一软,倒在了和玉恭身上,一动不动。
和玉恭睁开眼睛,看见突然出现在康熙身后的奥凯利:他手握一把镇尺,一脸冷峻,满腔怒气尽摆在了脸上。他一言不发地丢开镇尺,上前抬脚踢开康熙,看见和玉恭身上只剩一件肚兜的模样,一张脸更是阴沉。他伸手拉起和玉恭,然后解下自己身上的侍卫服,一件一件往她身上裹。
脱到身上最后一件,他似是突然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没衣服了,又伸手把裹在和玉恭身上的衣服使劲拉紧、裹严……这时,一滴水珠滴到他手背上……两滴……三滴……
奥凯利一愣,似是忽然间回过神来,他抬头,看见和玉恭一脸泪痕,那溢满泪水的双眸一下子撞进他的心底,像是打破了什么东西……
“谢谢……谢谢你能来……”和玉恭扬起嘴角,淡淡地笑开了。
“傻瓜,我答应过威尔福德校长,要守护你的。”奥凯利轻轻一笑,抹开她脸上的泪痕,俯身抱起她向门外走去,“我带你离开这里。”(回神间,和玉恭伸手取走了挂在康熙腰间的一枚龙形玉佩。)
仿佛什么东西落了地,和玉恭看着他的脸庞,那墨蓝色的眼眸,在轻荡的墨绿色发丝下闪着不可言喻的光芒。她突然觉得,眼前的他比任何梦境都真实,又比任何真实都更像梦境。
走出东暖阁,眼见的是一条狭长的甬道,四周一片静悄悄的,连人影也不见,只有从门里漏出的些微光亮,为他们照亮脚下的路。
抑不住从心底泛起的恐惧,和玉恭不安地想拉拉奥凯利的衣襟,却突然意识到他上半身是什么也没穿,衣服全裹在了她身上。她脸颊一热,埋首在他肩头,听他的心脏在她耳边有力地跳动,不觉渐渐心安。
向右走出甬道,眼前是一片宽大的场地,四周一片黑暗,竟连侍卫的影子也没有!
虽是皇帝纳妃,但警戒也不至于如此松散啊!和玉恭心头警钟大震,抬头就对上奥凯利也同样警惕的双眸。
像是印证了他们心中所虑,当奥凯利穿过场地,试从中间的一座汉白玉筑成的石桥上走出皇宫时,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不消半会儿,手握火把的侍卫就把他们围在了石桥中央,把把钢刀指向他们。
“大胆狂徒,竟胆敢私闯皇宫,掳走娘娘!本官劝你束手就擒,否则,休怪本官先拿你同伙祭刀!”此时,一位身前补服上绣着一只麒麟,头上红色顶戴上顶着一颗红宝石的侍卫从众侍卫中走出,向他们喝道。说罢,他右手一扬,一个身着宫女服的女子已被带到他身边,火光下,玛丽安秀气的脸庞上却是难得的沉静,既不哭闹,也不求饶,只是安静、冷冷地站着。
奥凯利牢牢地把和玉恭拢进怀里,他瞪着眼前的侍卫们,眸色深敛。火把的光虽不十分明亮,但映在他嘴角含着淡笑的脸上,却是一下子助长了他身上寒冽的气势,那气势一下子暴涨开去,直把围攻的侍卫逼得步步退让,更把好几个侍卫吓得双脚阵阵发抖。他们面面相觑,心里在暗忖:这刺客怎生这般厉害,一身气场竟能把人吓到手脚发软,心生畏惧?
“本……本官劝你……不要做无谓的挣扎!”红宝石顶戴侍卫眉头紧皱,说话竟也不由自主地结巴起来,使得他的气场一瞬间短上好几截。
“凭你?不配!”奥凯利一脸嘲讽地看着他,不屑道。
“玉妃娘娘,您放心,奴才一定竭尽全力把您救出来——”红宝石顶戴侍卫一看在奥凯利身上讨不到几分便宜,转脸便向和玉恭说道,一脸谄媚的模样看得她直倒胃口。
“我不需要你救。”和玉恭冷言道。
“没错,她不需要救。”
洪亮中透着威严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和玉恭惊得抬起头来,只见康熙身着红黑色的龙袍,负手站在乾清宫大殿门前,他深冷的眸光越过重重暮色,投在她身上,那一刻,她突然感觉死神的脚步是如此近,也深刻理解了那句千古名句: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玉妃,朕给你两种选择:一是回到朕身边,”康熙沉声说道,深厚的声音里喜怒不辨,“二是——和他一起射死在这里!”
“我选第二种,”和玉恭随口应道。她看着奥凯利俊美得如同雕塑的侧脸,和隐在墨绿色短发下那蕴藏着坚定与决绝的墨蓝色眸子。她柔声再次说道,“我选第二种……”
“好……好!——放箭!”
一声令下,围在他们周围的侍卫即刻向后退去,同时,潜伏在黑暗中的利箭,此时就像一只只露出利齿的猛兽,张牙舞爪地向他们扑来……
逃无可逃,躲无处躲。
玉啊,如果你真是时空碎片,就请带我们离开这里吧……求你了……和玉恭握住手中的龙形玉佩,暗自祈祷。
康熙瞪大双眼,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宽长的汉白玉石桥上,除了满地的长箭……什么也没有——更别提什么玉妃,什么刺客。
他走到汉白玉石桥上,凝视着沉沉暮色的深处。许久,他突然对站在他身边的内侍沉声说道:
“明早传史官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