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桃花笑
眼见嵇寓弦的车也望珠穆朗玛大酒店开去,阮迈远猛一踩油门,将车顶在嵇寓弦的车前面停下,挑衅的望嵇寓弦一眼,将车钥匙扔给车童,大踏步往酒店走去。
旷玉含不知道阮迈远怎么不去参加姥姥的宴会了,乖巧的挽着嵇寓弦的胳膊,小心翼翼的走进酒店,演女朋友的游戏即将开场,加油,旷玉含在心里给自己来了个小调侃。
珠穆朗玛大酒店的档次和珠穆朗玛峰的高度一样,是世界第一的,长长的红地毯铺到马路边,笑盈盈的迎客,酒店的大屏幕上滚动播出着热烈欢迎归国华侨嵇号钟先生及夫人派翠西亚女士,热烈欢迎归国华侨钟秋月先生,热烈欢迎归国华侨阮玉箫女士,热烈欢迎归国华侨伯绕梁先生及夫人阿卡奎雅女士。
“嵇先生,旷小姐,这边请。”嵇寓弦和旷玉含踏上红地毯的时候,一个穿着制服的女孩已经迈着方步迎上来。
“伯父叫嵇号钟?伯母叫派翠西亚?”旷玉含有点怯场,特意问。
“是的,我母亲是法国人,可我父亲是中国人。”好似生怕旷玉含瞧不起他的外国血统,他加了一句。
“真的?她会说中文吗?”有个外国假想婆婆,旷玉含特兴奋,忒好奇,嵇寓弦道:“你见了就知道了。”
穿过富丽堂皇的大厅,上了电梯,电梯在28楼停下了,外面站着一个毕恭毕敬的服务员,鞠躬九十度,说出的欢迎词和楼下的服务员绝对雷同。
整层大厅金碧辉煌,空间很高,奇怪的是这么一个大厅只有一张长方桌,更奇怪的是厅中间摆着八台瑶琴,最令旷玉含惊奇的是,阮迈远居然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望着她招手。
“哇,耶。”旷玉含和嵇寓弦刚刚坐定,楼梯上下来一个黑人男孩,边走边跳着踢踏舞,嘴里还应和着,一个人自娱自乐,连着嗨嗨嗨三声,算是给所有人打了招呼。
当电梯门再次打开的时候,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因为嵇寓弦的父母和阮迈远的外婆都在里面,另外五位,一位是那个黑人男孩的父亲钟秋月,另外四位是伯绕梁先生和夫人阿卡奎雅女士,及他们的儿子伯乐延和准儿媳纪妙妙,那个黑孩子叫钟韵润。
旷玉含这才明白,这个规模聚会是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古琴世家后代的聚会,嵇寓弦是三国魏晋时期嵇康的后代,阮迈远是阮籍的后代,那个黑人小伙子是钟子期的后人,伯誉宵是伯牙的后代,俞伯牙的后代为什么姓伯了呢?原来伯牙本来就姓伯名牙,取名俞伯牙是明代冯梦龙的失误。
大家坐下来叙旧的时候旷玉含大概明白了,这个瑶琴会起源于晋朝,嵇康和阮籍同为竹林七贤,相交甚好,当时曹家势力败落司马家着力拉拢群臣,嵇康和阮籍同样不为所动,但阮籍借醉自救,凭醉免祸,而嵇康鄙视权贵、性格耿直,最终被司马氏借机斩首,临刑前,抚了一曲《广陵散》,并托孤阮籍,嘱咐阮籍让嵇家子孙潜心研习古琴,从此不涉足政治。
谁知第二年阮籍也死了,嵇康的哥哥就带着嵇康的儿子远离他乡,二十年后阮籍的儿子和嵇康的儿子凭琴再会,于是他们约定每过二十年,两家聚会一次,赛琴一曲,希望子子孙孙延续下去,将中华古琴传承永久,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钟子期的后人加入了进来,又不知过了多少年,伯牙的子孙也加入进来,到今天大小聚会除了战乱年代从未中断过,至于已经有了多少届,大家都无从得知,一千多年了,中间的沧桑和风雨谁能说得清呢?
“若问知音可安在,听君弦上《广陵散》!”大家异口同声的默契,只见嵇号钟、钟秋月、阮玉箫、伯绕梁,四人转身洗手净面,放下毛巾,齐步走向那古琴。
端坐之后,四琴齐奏,四大琴家气宇轩昂,一个个神情专注,风仪潇洒狂放,曲声时而壮烈时而怨恨,时而愤慨,时而怨恨愤慨交织,不畏强暴、宁死不屈的复仇意志在交织,在起伏,在发展,在变化,旋律激扬、慷慨,杀伐之气浓烈,反抗之声高亢,战斗意志坚强,让人钦敬之情油然而生。
曲终之后,四大大家,点头对望,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旷玉含从没听到这么好听的琴声,从沉醉中苏醒,双手拼命鼓掌,嘴也没闲着,喊道:“好,好,好,太好了,太好了,弹得太好了,我这辈子第一次听到这么好听的琴。”
当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她的脸红了,犯错似的,低下头,因为整个大厅鼓掌的就她一个,高呼的更加只有她一个了,欣赏古琴让她太陶醉了,居然忘了大师的东西小辈是没资格评价的。
“玉含,来,过来。”嵇号钟笑着站起来,对大家道:“各位琴友,这位是我未来的儿媳旷玉含,对古琴有很深的天赋,不妨让她给大家献上一首,让各位前辈指点一二。”
“啊?我?那,献丑了。”旷玉含在嵇号钟让出的琴面前坐了下来,她决定弹那首《桃花笑》,杀伐之后归于平静,大家进入快乐之中是最好的。为了博得嵇寓弦的好感,她倾尽满心满意的感情,手指在琴弦上拨弄着,将大家带到桃花林,看桃花开,看绿草长,看蜜蜂飞,看牧童唱,看春风吹,看柳条漾,曲终之后,她见四大大师的眼睛瞪得跟葡萄似的看着她,意识到自己真的班门弄斧了,红着脸弱弱的望着嵇号钟,道:“对不起!伯父,我才学了五个月,刚刚学会,给您丢丑了,对不起。”
“什么?你才学了五个月?”阮玉箫双手一拍,冲过去一把搂住旷玉含道:“哎哟,我的孙子,你真是个天才,学五个月已经有我一半的修为了,这孩子,我喜欢。这孙女,是我的了。嵇家侄子啊,你就别和我抢了。”
阮迈远见姥姥那么喜欢玉儿,连忙介绍道:“姥姥,她就是玉儿,您的亲孙女,我青梅竹马十八年的未婚妻,旷玉含,我今天把她借给嵇伯父的儿子冒充下女朋友的。”
派翠西亚见儿子望着窗外,很中国式的接过话头,道:“哟,阮阿姨,这孩子我也喜欢,我先认个干女儿吧,至于这女朋友是真的还是假的,不是还没结婚呢吗?我也不逼她现在就嫁给我们家寓弦,这感情是需要培养的,咱干女儿慢慢选啊,来,坐到干妈这边来。”旷玉含真没想到派翠西亚的中文居然说得比母语还顺溜,特别是那个“哟”既有中国味又有西洋风,就这样一首《桃花笑》让四个老人都喜欢上了她,坐在干妈和姥姥中间,被人心疼被人呵护的感觉真好啊。
接下来,旷玉含欣赏到了伯乐延、钟韵润的表演,特别不敢相信的是嵇寓弦的曲子弹得比她好多了,最后她欣赏到了纪妙妙的精美琴曲《汉宫秋月》,连派翠西亚和阿卡奎雅都正襟危坐,凭弦奏乐,看得旷玉含一愣一愣的,她还以为纯种外国人不会瑶琴呢,谁知道弹得那么好。她心中洋溢着激情,暗下决心从今以后每天多练半小时的琴,永不中断,不然下次再遇上这么好的瑶琴会,自己还是只有钦佩的份,没有骄傲的理由。所有人里只有阮迈远不会瑶琴,姥姥勒令他从今天开始学,一天必须练习两个小时,阮迈远见旷玉含眼里对瑶琴的迷醉,点头答应了姥姥的要求,不然,他情愿拿枪也不情愿摸弦,那玩意他太不懂了,也太不想懂了,那明明是女人的活吗,堂堂七尺男儿拿根弦挑过去拨过来多没意思。无论愿意不愿意心甘不心甘,反正他的答应学琴了。
宴会中间大家约定一年之后还相聚在珠穆朗玛,检验下一代的琴艺,琴师相聚不就是为了传承琴艺吗?祖宗弹得再好那是祖宗的,得子子孙孙个个能弹且专,才能将中华古琴发扬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