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少武早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说:“不去了,不去了,陪陪你的同学吧。”是啊,张少武自己也是下过放的,可没见过当知青有这么苦的啊。唉,也难怪,这个人还多了个压得人死的政治包袱。
在饮食店里,刘晓楠为龚小童要一碗大份的肉丝面,还加了三个肉包子。可龚小童那个吃法,不叫是吃,是端着大碗往喉咙里倾倒,才一眨眼功夫,一个大份肉丝面就全部碗底朝天了。至于那几个包子,他不是咬着吃,而是整个地往嘴里塞,三个包子只三下子,就全都被他塞得没了踪影。
刘晓楠赶紧又照刚才的样再加了一份,又是一大碗面,三个包子。当这一大碗面吃了一大半的时候,龚小童才从碗里面抬起了头:“好吃,太好吃了。”说着,嘴边的汤水还直往外流。
“还要吗,我再点。”刘晓楠怕他还吃不饱。
“够了够了,嘿嘿。”可能是刚才吃急了,这会儿,他一连打了一串饱嗝,从嘴里哈出一阵浓浓的肉丝面汤气味来。他一边打着饱嗝,一边从身上摸出一张旧报纸来,将桌子上的三个肉包子包起来,捧在手里:“嘿嘿,这包子我就带上来。谢谢,谢谢了。”
突然,他又像想到了什么:“啊呀,没招呼你们吃,我都,都吃了。嘿嘿,嘿嘿。”
“都是为你点的。我们才吃中饭。”
刘晓楠知道龚小童这架势是要赶车了,就从身上掏出几块钱来,往他手上塞。可龚小童怎么也不接刘晓楠的钱:“不要钱,不要钱,要不得的,要不得的。”
他告诉刘晓楠,自己爬车回去,身上是不能带钱的。自己就一个穷知青的,身上一文不文,乘警们拿着没办法。要是身上有了钱,那反倒坏事,钱补了票,自己得不到不说,还要遭一通臭教训,讲有钱不打票,是侵占社会主义财产。
“我就是让你打票回去的。”
“那何必呢?凭我这身份,这模样,本该不打票的,何必硬要糟蹋这钱。”
“那,那你就把这钱带回去,以后用呗。”
“啊呀,那根本不行了。乘警随便就搜出来了。”
“车上查票的还搜身啊?”张少武觉得奇怪,怎么可以随便搜人的身呢。
“搜身是轻的,要藏了钱不打票,挨打是小事,嘿嘿。”龚小童倒觉得眼前这个小弟弟有点少见多怪。他一边说着,就把钱塞回给了刘晓楠,捧着那几个包子,转身出了店子,往车站赶车去了。
望着龚小童的背影,刘晓楠暗暗地叹了一口气。是啊,知识青年在农村不容易啊。自己现在是出来了,可不知哥哥怎么样了。还有那些当年与自己一起下乡,现在还没上来的同学朋友们,像梁大祥的妹妹小云。
回到三十四工区,刘晓楠就急着找梁大祥,想和他聊聊大水公社那些知青同学们。可副工一班的人说,梁大祥来了位女客人,带着到女工房间去了。
刘晓楠就到谢小香她们宿舍去找。进门一看,梁大祥正带着他的妹妹梁小云在这里安排床铺。
“啊呀,小云来了。也不先打声招呼,我还不知道,要不,早点回来接你。”刘晓楠热情地讲着。以前在农村时,他几次到大水大队她们村去,小云都热情地招待他,现在人家来了,自然也应该热情接待人家。
小云只是木然地“唔”了一声。梁大祥甚至还没回过头来,仍然埋头整理着床单。刘晓楠再看一旁的谢小香,她也只是不解地摇摇头。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拉过梁大祥:“我来整理吧,你们同学们讲讲话。”
但是,梁大祥好像不想跟刘晓楠讲什么话,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她也没提前告诉我。我从北岭回来时,她已经在这里等了。”
接着,梁大祥又淡淡地对妹妹小云交代了一句:“你就睡这里吧,有么子事,问小香姐。”说完,他就转身往外走。刘晓楠也只好跟着他出来了。
往后的几天,小云只在房间里呆着。刘晓楠想让梁大祥带着妹妹和大家一起散散步、聊聊天,可梁大祥总是要不讲没空,要不讲累了,不想动,不想走。
刘晓楠自己去女工房间里看过小云,但小云的话也不多,而且讲起话来有气无力的,好像是人生了病似的。
这可不行,小云肯定身体不舒服,他梁大祥做哥哥的怎么也得关心关心,带她去北岭的大医院看看才是。
刘晓楠气呼呼地找到梁大祥,责问他怎么这样不关心自己的妹妹。
可梁大祥却问起刘晓楠哥哥来:“刘晓枰还在乡下吗?”
“你,”刘晓楠怔了一下,“还在,不在能到哪去。”他不耐烦地答了一句。
“唉,”梁大祥倒是莫名地长叹了一声,刘晓楠以为他是为晓枰哥哥的来叹息,可他却说:“既然还在大水,反正是迟早会知道的,我就跟你直说了吧。晓楠啊,都怪我啊,怪我啊,不该把小云一个丢在乡下啊。”梁大祥的话讲得痛心疾首。
原来,在梁大祥兄妹他们下乡的那个队里蹲点的区委许书记,早就对年青可爱的梁小云动了邪念。但一直碍于梁大祥这个做哥哥的,还有当初的曹汉峰守着这个可人的小妹妹寸步不离,他就没有机会下手。他就把梁大祥支到了路桥工地,接着又让曹汉峰招工走了。可梁大祥这小子在路桥工地上不争气,没能招工到县里新建立的化肥厂,反而很快地回到了队上。所以,姓许的后来就几次搞了招工招生指标,想让梁大祥早点为离开乡下,留下小云一个人。可这个梁祥还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哥哥,硬咬着妹妹不走,他就不招工,不上学。
刚好去年底省里建筑公司的三线招工任务下得急,姓许的又骗得梁家母亲做工作,总算把梁大祥支走了。
就在梁大祥走后不几天,许书记就把自己蹲点的“三同”户换到知青屋隔壁的那户人家,而他自己的住房,就选了与知青屋里最后一个女知青的住房隔壁的那间屋子。而这两间屋子的阁楼只是半堵墙隔着,基本上是可以通行无阻的。
后来,他就成了知青屋的常客,每天晚上不是对梁小云作学毛著辅导,就是进行入党知识培训,还将梁小云同志定为入党积极分子。
再后,姓许的晚上从阁楼上爬了过来,下到小云的房间里,连威胁带利诱地,就睡到了小云的床上去了。几个月下来,姓许的就天天是这样爬过阁楼睡觉的。也就在这期间,他让梁小云快速地入了党。姓许的还相让梁小云当大队支部委员,分管大水大队的青年与妇女工作。可小云心里不愿意要这种名利,只想早点离开那个恶魔。
但姓许却想长期霸占这个年青美丽的泄欲对象,怎么也不让她走,上面来了好几批招工指标,他都瞒着梁小云,甚至为了瞒住她,他在区里将大水公社的知青招工指标大大压缩,在大水公社的范围造成没有招工指标的假象。
但是,纸是包不住火的。姓许的勾当还是被村里的人发现了,有本来就对这个恶官不满的人,开始想着怎么把他搬倒。就在这时候,梁小云又怀上了。就在几天前,许书记安排她到地区一个医院作打胎手术时,被人拿到了证据。
如今,姓许的已经被抓进了大牢,而梁小云因手术没做好,还要休息些日子。她没地方可去,就躲到哥哥大祥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