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凝土班组那边的活重，派去的是男孩子。刘晓楠他们的泥副工班组活轻，来了一大帮女孩子。女孩子们到了作业班，王班长给徒弟们一人分了一个：“先教教她们，然后好好干活。”
可这些女孩子们没那么听话。她们并不按王班长的分配找自己的师傅，而是满工地的转着，一个一个地把青年师傅们看个遍。谁要把哪个哥哥看中了，就在他身边当起助手来。最后，几乎谁都没按分配配对，成了自由结合了。长得胖胖的童维维姑娘，挤开了一个瘦小的同伴，与小肖师傅对上了眼，最早打到一起去了。而当刘晓楠在队部何指导员待了一会儿再到工地时，就只有一个瘦瘦的小姑娘在等着给他当助手了。
“你叫什么啊？”刘晓楠像问一个小妹妹一样，还用了一种带小朋友口吻的声调问她。
“谭小清。”她低声回答了。
“我们都叫她猴子，瘦猴子。哈哈哈哈。”一旁的童维维打趣着告诉刘晓楠。刘晓楠一进来，这个姑娘就注意到他了。没想到还有个这个俊秀的哥哥，一定是个大干部的子弟。那气质，那书生气，哪个一般家庭里养得出这样的英俊哥哥。她不由得有点嫉妒瘦猴子了。没人要的瘦猴子，还得了个大俊哥。
刘晓楠打开工具袋，把一应铁家伙摆在了面前的工作台上，准备开始干活。
“刘师傅，我帮你当助手吧？”童维维主动过来了。
“你不要帮肖师傅吗？”他是看着她从肖师兄那边走过来的。肖师兄年龄不小了，近年来对女孩子的事是特别敏感的。
“谁说的啊，我们都是自己挑师傅，王班长同意的。我还没挑，在等着你来。”她已经不认刚才的挑选了。
“可是，我已经让小谭挑上了。”他指指一直站自己身边的谭小清。
“她不行，她太瘦了，没力气，连个铁锹都拿不动的。”她说着，就从操作台上挑了一把最大的铁锹递给他。
他接过童维维手上的扳子，在手上轻轻地掂了掂，向小谭姑娘说：“我们平常干活的工具都不重，你拿得动的，不要怕。试试？”说着，他把手上的一把小锹递向她。
她用双手接过铁锹，掂在手里，装作轻巧的样子：“我拿得动，刘师傅。”
“那好，你就跟着我吧。”刘晓楠就转过身去，教谭小清一件件的认识操作台上的工具：“你手上那个叫小号铁锹，这个是大号的，这个是……”
这个瘦小的谭小清算是赶上好师傅了。刘晓楠这些天在工地没怎么扎实干活，而是三天两头被队里何指导员叫了去办公室里做事，她就可以在工地不做事，舒舒服服地等着刘晓楠师傅。
这不，刘晓楠今天又让领导叫走了。
时间过了六月，可队里上半年的党团支部工作总结还没写，上面工程处党委催着要了。队里团支部书记小刘姑娘工作是不错，但写起东西来却动不了笔。
“小刘，这是队里主要的工作材料和生产数据，这是最近的报刊杂志，你就参考着给队里写个上半年的工作总结吧。”何指导员把一大堆资料都交给了刘晓楠。
“指导员，这么多东西，我搬回去慢慢看一遍吧。”刘晓楠帮队里写过几次材料，摸到了一点门路，那就是就笔之前，一定要多看资料。
“哎，不行，不行。你看看，这里面不少是党支部和团支部的材料，拿出去不好。”何指导员想了一下，又说：“小刘，今天写的这个材料是党支部和团支部的，不好对外讲的。”
“指导员啊，你还怕我说出去？我帮队里写过这么东西，可从没说出去什么事啊。”
“知道，我知道。”何指导员拍着刘晓楠的肩膀说：“我今天讲的是，你现在还是个非党团员，直接写组织内部的东西，不合适的。可你也知道，我这点文化，能写出个什么好材料来，队里也还只有你，能帮我这个忙。”
“我，”刘晓楠不知怎么说才好。
“小刘，你啊，去年我就跟你讲了，要积极争取进步。你要政治上进步了，工作上也好安排啊，我就不为难了。”他停了一下，让下了决心似的，又说：“这个材料，你得秘密地写。我把你锁在我的房间，你就在里面写，不要出声。”
“好吧，我会注意的，不出声。”刘晓楠为队里写东西，除了是帮何指导员的忙外，也没有其他什么想法。他只是觉得，何指导员是他进入社会以来，继上林湾功英哥之后，第二个关心自己，信任自己，没把自己当外人的领导。人家是有政治身份的领导，能这样对待自己这样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工人，自己能不帮他吗。
刘晓楠想到自己没能在政治身份上达到领导的要求，已经让领导为难了，那在做事上，就没有什么理由不尽力了。
何指导员出了门，在临锁门前又再叮嘱了一句：“小刘，不管有没有人敲门，你都不要出声。”见小刘再一次肯定地点了点了，他才关上门，上了锁，走了。
刘晓楠在房里的办公桌前坐下来，翻开指导员留下的那一堆东西。可是，翻来翻去，凭心而论，今年这个上半年，四队真是没做什么多少事。要说在红程时做过点事，那也是在方案图纸都没最后确定的情况下，边设计边施工。结果，大多项目成了边施工边改设计，工人们也就是做了一些建了又拆，拆了再建的无用功和重复劳动。半年下来，除了浪费了不少建筑材料外，耗费了工人们不少劳动外，基本上没留下什么成功的东西。
这个总结怎么写啊，要写坏了，那不是让何指导员为难吗，搞得不好，他还会挨批评。按讲，下面各个工程队的这种情况，上面应该是知道的。如果，不直接讲最终成功的建筑产品，而是换个角度照实写，我们下面没说假的，你们上面也应该能读懂其中的真情。
对了，就从实际完成的建筑工程工作量来写，至于这些工作量是建设的量，还是拆毁的量，是成功的量，还是半拉子无用功的量，并不是由下面工程队造成的，而是上面动辄变规划，改方案，改图纸造成的。上面一个指令，下面不得不执行，还累坏了工人师傅们。要从根子上说，都是那个什么“大干快上”、“边上马边设计边施工”的指导思想搞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