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人魂安栖之所,可变化万千,乃人心之所向,亦或生之倒影,其之反也。
寒夜,孤寂小镇。
年久失修的街道刚被大雨洗刷过一次,重型卡车常年驶过所留下的水泥坑中积满了雨水,路灯昏暗,急促的呼吸声从远处传来,“啪”的一声,一只人字拖踏进水坑,泥浆四处飞溅,沾满了蓝色睡袍的衣角。
于越飞快的奔跑着,他不敢回头,因为他能感觉到,那个黑影一直在追逐着,一点也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这是梦,这是梦。”
满头大汗的于越嘴里不停叨念着,满脸的横肉随着他奔跑的节奏上下起伏,即使是这样,他一点也感觉不到疲惫,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只希望快点醒来,不管是清晨的闹钟,还是半夜的雷鸣。
今晚的梦,实在过分真实,从一开始就让于越心生畏惧,即使他知道了这是一个梦,但他依然不敢直面那个黑影,他能做的就只有甩掉它。
“快点醒啊,该死。”
于越试了很多方法,比如掐自己的脸跟大腿,或者从高楼跳下,这些平常在噩梦里管用的快速苏醒办法今晚都没有用,逃跑成了他的唯一归宿。
穿过一条小道,于越来到一片杂草丛生的荒野,齐腰深的野草在微风的耸动下不停的骚动着他的睡袍,这是个陌生的地方,它不属于龙市镇。
这是哪儿?!
于越回过头,身后的城镇渐渐被一团白雾所掩埋,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片茫茫的杂草从,他看到不远处的草丛里,有东西在涌动,他知道它追来了。
“我该怎么办?”
于越把身体矮进了草丛,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越是这样,急促的呼吸声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更加丝丝入扣,冰凉的气流不停的在他的鼻腔里进进出出,感觉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刃在喉咙里面来回割据着。
疼痛感让他感觉这里越发不像是梦境。
草丛一边悉悉索索的声音更大了,黑影在不断接近。于越觉得不能坐以待毙,半蹲起身子,就在草丛里游走起来,但无论他怎样移动,身后的黑影依然如宿命般如影随形。
内心的恐惧在刹那间攻破的于越的底线,他猛的站立起来,大叫几声之后,他开始在草丛里狂奔起来,不管怎么样,今晚他都要甩掉那个可恶的黑影。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种办法似乎奏效了,于越感觉锲而不舍的黑影没有继续追他了,他停下脚步,呆呆的站在草丛里,伸头四处张望,草丛比刚才看上去更广阔了,目光穷极之处,与天际相交。
这个世界只剩下草丛了。
悉悉索索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远处的草丛被拨动得东倒西歪,蜿蜒的曲线直朝于越蔓延而去。
望着眼前的一切,于越的额头爆起了青筋,恐惧从脚底板直线上升到头顶,他感觉全身都在发麻,这是一种梦里常有感觉,但这次有些不一样,这种麻木感有些过于真切,就好像梦活了。
于越准备做出最后的摊牌,他站在了原地,望着草丛里的黑影一点点的靠近,他做好了迎接最终恐怖的准备。
“嗖”的一声,黑影从草丛中凌空飞起,手里的金属物散发着刺眼的寒光,从半空中笔直的冲向于越。
“谢谢你的配和。”黑影的躯体在于越眼前渐渐的隐去,像一团扭曲的气流,最后消失在了草丛中。
利器刺入心脏,没有任何的疼痛感,于越只感觉冰凉的红色液体从伤口处快速的涌出,他没有痛苦,没有挣扎,就这样呆呆的站在原地等待着。
等待着噩梦的终结,等待着醒来回归现实。
龙都汇,是龙市镇的地标型花园小区,平时人迹寥寥的大门今天却挤满了人,小区的住户反感得纷纷关上了窗,拉上了风格迥异的窗帘。
一阵警报声响起,围在一起的人们纷纷让开一条道路来,一辆福特福克斯警车缓慢的行驶了过来。保安亭中悠闲抽着烟的年轻保安见到警察来了,连忙丢掉烟头,拉下控制滑道栏栅的开关,铝合金栏栅慢慢的收拢,警车响起一阵急促的警报声,径直的开了进去,飞驰在小区内的林**上。
望着警察慢慢走远,门口围观的群众立马就进入了一个新阶段的高潮,他们不停的议论着些什么。这时保安保安队长走了过来,厉声解散了人群,他看看身后的小区,摇着头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C栋十八层,3-18-4房间。
张队长掀起警戒线,曲身走了进去,先到的张潇正在盘问着一位大妈模样的妇女:“昨晚出事前,您有见到过一些奇怪的现象,或者听到过什么奇怪的响动吗?”
大妈偏着头,好像在脑海中努力的挖掘着,过了一会儿她才说:“好像没有吧。”
这是个不确定的回答,张潇继续说:“大妈,您似乎不太肯定,要不您再想想。”
大妈撇着嘴说:“小同志,大妈我虽然人老,眼睛不怎么好使。可是大妈我每天买两次菜,加上每晚必跳的广场舞,这上上下下的不知道要走多少个来回呢,反正我是没有注意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张潇又问:“那您对你这个邻居,有多少的了解呢?”
“小同志,你也是知道的,现在不能跟以前比了。”大妈摇着头说,“以前呢,乡里乡亲的,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挨家串户聊聊天是常事,但现在流行起这个商品房啊,这邻居之间啊,已经没有以前那种亲切感了,最多不过就是上下楼的时候照上面了相互打个招呼,要说了解根本就谈不上啊。”
“哦,对了。”大妈说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呀,帮我提过几次水果上楼,所以我觉得他这人的心地还是挺好的。哎!就是不长命啊。”大妈说着不经意的瞥了一眼一旁正在检查尸体的法医。
张潇感觉从大妈这里找不到突破口,就对她说:“大妈啊,这件事就先这样吧,您先回去吧。”
“诶,好。”大妈松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进展得怎么样了?”张队长来到张潇面前问。
张潇说:“报告队长,死者名叫于越,是楼下的杂货铺老板,据调查,此人生前为人谦和,在镇上的人缘挺好,没有什么仇家。小区里也排查过了,没有什么异常。”
张队长皱了皱眉头,转身走到法医身边问:“看出些什么来了吗?”
法医站起身用带着手套的手扶了扶眼镜,她说:“死亡时间是昨晚的两点到四点之间,属于窒息性死亡,没有外伤,应该也没有服用过刺激性药物。”
张队长说:“确认过死者的病史,还有家族传染病吗?”
法医说:“都已经确认过了,您说的都没有。”
张队长思考着说:“也就是说,这个于越的死亡方式,跟前两个是一样的。”
“不错。”
“查过三人之间的联系吗?”张队长转身问张潇。
张潇是热情高涨办事型人,一些做为刑警不应该忽略的细节,他自然不会落空,他对张队长说:“已经核实过了,三人虽然都是镇上的居民,但都没有什么往来,三方的亲戚关系也查了,可以说这三个人祖上几辈人都没什么交际。”
张队长点起一支香烟,感觉头都大了,这是一件继上次学校事件后,又一件史无前例的棘手案件。
“张大队长,”女法医插话道,“这三起死亡案件,死者都不属于自然死亡的范畴,是否能定性为连环杀人案呢?”
张队长停顿了下来,吸进去的烟都忘记了吐出来,这三起案件在镇上早已传播开了,流言蜚语已经是漫天飞舞,他心里明白,作为全镇人民的安全支柱,刑警队必须得做出事件的解释,但“连环杀人案”这个结果,无意是让全镇人民沦陷进无尽的恐慌之中。
“连环杀人案?不。”张队长吐出白雾,淡淡的说,“如果是这样,那么连上这三个环的线,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