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明刀门向南走出两里,上了一条由西北往南的官道。一路上荒芜一片,走了良久才能看到人烟,然而人烟转眼既无,随即又是茫茫原野。
地广人稀,是苏云对这个世界的印象之一,实际上这个世界的人口远多于前世的地球,但因这里的土地资源太富足,所以才显得十分松散。
他脚程很快,不久便到榆梓镇前,镇内的房屋鳞次栉比,道路四通八达。在乡镇一级,安全问题并未被看得那么重,所以苏云毫无阻碍进入镇中。
脚下由沙石变为黑砖铺就的路面,两旁店铺林立,镇中居民虽只有一万,但榆梓镇实际管辖范围足有六万余人,足够维持着这个镇子每日的繁荣。
苏云沿着镇中的主干道香椿大街向南走去,镇中随处见人携刀带剑,大武国武风淳厚,基本人人都会一些武艺。
他先在路边的一个酒铺买了三斤烈酒,又去一旁买了些蜜饯果子,便向着东西向的明春大街走去。
走了一阵,一个门前悬着大葫芦的药铺出现在路旁,药铺正上的额匾上,书有三个烫金大字“悬壶馆”。
走到店铺门前,苏云拨弄了一下大葫芦,走入药铺。
此时铺内有两人站在柜台旁,还有一人坐在旁边,柜台之内,一位身着灰色长衫的长者正与两个站着的人说话,手中一杆毛笔在一张黄纸上写写画画。
老者道:“这副药你拿回去,每日早晚服用两次,大概过个三日,你这头痛就会好得差不多。”
这时从店铺后面走出一个童子,取了药方去后面抓药。
苏云这才向前一步,问老者道:“王药师,老酒鬼可在么?”
长衫老者抬头看了苏云一眼,呵呵笑道:“苏云你来炼药么?老黄出去喝酒了,你自己去后面炼药房吧。”
苏云笑着点点头,“那不耽误王药师了。”
当年他刚开始采药什么都不懂,只是按照明刀门内一些老人的指点,熬制汤药给弟弟服用,后来来到镇中见到这个悬壶馆,正遇黄药师施针救人,他对这种前世本土的医术十分好奇,便和黄药师攀谈。黄药师也不以苏云是小孩而怎样,和他十分聊得来。
随后苏云便向黄药师学习药理知识,在这个世界,药师的传承十分严格,没有经过正式拜师是绝对不可向外人传授行医制药诀窍的。不过苏云在知道这一点时,已然跟随黄药师学习了半年多,见黄药师都没说什么,苏云自也装作不知此事,仍旧维持着一种类似忘年交的关系,跟他学些炼药的东西。
他掀起帘子向后面走去,正遇到那个童子抓了药往前面走,那童子见了苏云笑道:“苏云你可来了,黄药师惦念了你好长时间哩!”
“是惦念我的酒吧!”苏云笑道,将手中的蜜饯果子递给童子。那童子笑着接过,道了谢,往前面去了。
后面的院落十分宽敞,悬壶馆本来只有一位药师一位童子,黄药师是四年前到来,照王药师的话说,是“厚皮赖脸”住了下来,偶尔才会尽一尽药师的本分。
苏云想到这个古怪的老头,不由笑了起来,他走入院中其中一间屋子。里面放着林林总总许多器材。苏云在还未接触这些东西时,以为这世上的炼药是如小说那般,用一个丹炉开足火力,炼个七七四十九天或九九八十一天便功成身就。只是后来才知不然,制药是个精细活,苏云跟着黄药师学了这么久,连一个一级药师都没混到,足见这门科目的艰难。
不过有时苏云也会不无恶意地想,其实是因为黄药师本身不过是三级炼药师的原因,自己才会进境缓慢。
他将采集的药材取出放在桌上,去院子里洗了手,开始忙碌起来,制药很耗费时间,有时光是称量药品便要半天。
外面的天色渐渐阴暗,风也刮了起来。童子张元期间来过两次,和苏云聊了一句,还指点了一下——他虽只是学徒,但药理方面的知识却比苏云要扎实许多。苏云也出去过一次,是到前面找王药师请教问题,随后回来继续制药。
当天上开始落雪的时候,院子里面忽然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道:
“这老天真他妈古怪,昨日还是晴空万里,现在就给老子下起雪来了!”
苏云闻言,哈哈大笑道:
“老酒鬼,你可喝好猫尿回来了!”
院子中先是沉默了一阵,随即便是一股酒气化作旋风冲入炼药房,差点撞苏云一个趔趄,那进屋的黑影一进来便四处搜寻,随即拍手大笑道:“哈哈,在这里!”将苏云放在地上的酒坛拿起,宝贝般地抱在怀中,拍开封泥,隔着瓷盖闻着透出来的阵阵香气,长笑道:“好家伙,这次的酒可比上次要烈!”
苏云笑着摇摇头,放下手中的活,将黑影向着外面推去道:“快出去快出去,本药师正在炼药!”
“好好好。”
黑影出了炼药房的门,在尚存的天光中,只见此人须发浓密,胡子拉碴,不知有多长时间没打理过自己,怀中紧紧抱着个小酒坛,一出去,头发胡子上便开始沾上正在飘舞的雪花。
他此时也只想着怀中的酒,无心与苏云多说,朝着苏云摆摆手,自个进屋去了。
苏云又是摇摇头,抬头看看天空洒落的雪花,回转身继续制药。
傍晚时,张元到了院子里喊道:“黄药师,有你的一封信。”
张元一连喊了好几声,黄药师方才出来,“我的信?我闺女什么时候也会给老头子写信了?”他嘀咕几声,取了信又回房去。
晚饭由童子张元做好,萝卜排骨火锅,正是吃饭的时候,看病的人没那么多,所以王药师也离了前台,到后院中正对前台的一间大屋子里吃饭。
张元是王药师的侄子,也是弟子,他给两位药师盛了饭,才对苏云所在的屋子喊道:“苏云,吃饭了!”
“好。”
苏云出来,去院子里压水洗了手,自己去厨房盛饭,闻着火锅的香气道:
“张元手艺越来越好了!”
“嘿嘿。”
张元笑笑,和苏云一起坐下。
“天气骤然转冷,这一下恐怕感染风寒的人要多起来了。”
张元看看院子里面已经铺起一层的白色道。
王药师喝了口汤,点点头道:
“说的是,明日你去镇上找朱镖师,看看他什么时候上县里,跟着他去县里购置些药材。”
“嗯。”张元道。
这镇子之内治安还算清平,可乡镇之间的野地鱼龙混杂,许多人落草为寇,靠打秋风过活,所以一般商户如果要去县中购置物品,都要跟一些顺路的镖师或武者同行。
苏云看黄药师闷头吃饭,不由有些好奇,黄药师的一张嘴可是从来都闲不住,怎么今日却安静下来。
他撞了撞黄药师的胳膊,笑问道:“老酒鬼,怎么了?打了蔫似的。”
黄药师将面前海碗内的酒一饮而尽,随即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道:“老子有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