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来过肃王府多次了,还不知道这里还有这么美的一个去处呢。”元蜻见着良玉院子里满院的梅花,赞叹道。
良玉见元蜻一直盯着那株玉蕊檀心看,眼珠一转,便央着元蜻把那枝长得最好,含苞待放的给折下来。元蜻照做了,良玉却没有接,只说送给她了,元蜻一愣,心里顿时流过一阵暖流。
“以前良玉在燕州,没见过姐姐,这枝梅花就当是见面礼了。”良玉无所谓,反正还有很多呢。“把它插到花瓶里,还能开好一阵呢。”说着,还露出一排排洁白的小牙牙。
“良玉妹妹这院里的梅花开得真是好看,尤其是那株玉蝶,开得正好,倒真的很像蝴蝶呢。”
良玉当然知道元柔是什么意思,不就是给了元蜻没有给她么,什么玩意儿,懒得跟她计较,“姐姐要是喜欢也折一枝回去把玩吧。”
看着庶姐这个样子,元蜻实在觉得丢脸,但在肃王府自己也不便当着主人的面数落长姐,只拿眼睛横了元柔一眼。
“你!”元柔再次被噎了一下,她原本就不是个沉得住气的人,要不这么些年也不会被豫王妃和元蜻压得死死的,此时见这个在家里一直高高在上的嫡妹在外人面前竟丝毫不给自己面子,那火就不打一处来。
“姐姐再过两年就要及笄了,更要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别行动丢了咱们豫亲王府的脸。”大楚女子十五岁算是及笄。
元蜻一句话把元柔气得岔过气去。
“你,你居然敢这么说我,你别忘了,我可是你的长姐!哪家做妹妹的会这么对姐姐说话的!”
谁知元蜻并不理会元柔,拉了良玉的手,“妹妹,带我去你房间看看好不好。”
良玉瞅瞅元柔,见她看自己的眼神比对元蜻好不到哪里去,就爽快答应了,“好呀。”
“你……”
“大姐,别闹了,这里是肃亲王府。”元芷看着元柔要发飙的样子,连忙拉住了。“你何苦与二姐相争呢,无论怎样,嫡庶有别!你看见了没,前面的两位都是嫡出小姐,正经的郡主。胳膊拧不过大腿,别闹了。”元芷叹了一口气,心境悲凉。
一提起嫡庶,元柔的火气更大。她虽然是姨娘生的,但却是豫王府的大小姐,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被人拿嫡庶说事儿,她娘在豫王府这么些年来还是个侍妾,连侧妃都算不上;生母的卑微是她这辈子最大屈辱。
“一个聪明人的背后总是会有一个笨蛋在衬托她”,良玉心里突然想到前世里谁说过的一句话,这赵元柔不摆明了就是个十足的傻蛋嘛。生为庶女,于身份上原本就差了一大截儿,还这么不知好歹,不好好孝顺嫡母,争取嫁个好人家,反倒处处想压嫡妹一头,也不想想,要是做得过了,将来嫡母难道就不会就在其他的地方苛刻死你!
在良玉回来之前,初梅堂并没有“对外开放”,所以元蜻以前来做客并没有进来过,这回进来,先前就被满院的梅香给惊了一下,这会儿又被良玉房间的景致华丽给震惊了。看来肃亲王和肃太妃对这个小女儿小孙女疼爱的紧,什么好东西都尽数搬来给她。先不说金珠玉瓶,帐幔盆栽,光是那些体型小巧的玩具就不是凡品。
就说那副独山玉的跳棋,前不久还在齐王府看见过,这会儿便出现在了良玉的房里。
“姐姐怎么了?那跳棋有什么不妥么?”刚刚吩咐了小丫鬟去厨里拿焦糖圈包的良玉见元蜻看着那副跳棋,十分疑惑。
“没什么。”元蜻笑笑,眼神里有落寞的阴霾。“只是在想肃王叔可真疼你,这幅跳棋是用青绿独山玉制成的,价值连城呢。”
听了元蜻的话,良玉除了感念肃王对她的疼宠外,也没在意其他,这东西制作出来不就是用来供人赏玩的嘛?光看不玩多没意思。良玉看着元蜻的样子,很是落寞,大概是因为家里姐妹多有不和,才如此感伤的吧。
小丫鬟伴香从厨房端来了焦糖圈包,良玉拿了一个递给元蜻;元蜻笑笑,表示自己不爱吃,让良玉自己吃,不用管她。然后坐在草青色织锦君子兰软垫上,摸着那副跳棋棋子笑道:“这副跳棋还是齐王叔府上的呢!没想到没几日功夫就……。”
“咳…”这话良玉还没听完全,就听见“这跳棋还是齐王叔府上的”,惊得一口就被牛乳给呛着了。
嘛玩意儿?这东西丫的是齐王的?为什么没人告诉自己?(这有必要告诉你么?)想到生父齐王那个差点要了自己命的混蛋,良玉就膈应得慌,喉咙更加的难受。
“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快,快去倒杯热水来!”元蜻没想到良玉会自己呛到,忙不迭地让伴香去倒水。因为豫王妃和她们姐妹从前常来肃王府,各自的丫鬟都被留在了前厅。
几个站在廊下的丫鬟听到声音一下子乱成一团,小主子要是有什么事他们这些做奴婢的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郡主,没事吧,来来,嬷嬷刚倒的热水,先喝一口。”陈嬷嬷听到良玉给呛着了,第一个冲进房间,再看到良玉给呛得通红的脸颊,更是心疼的不得了,抱起来帮着拍了一会儿再给了一杯温温的水喝了。
“嬷嬷,我没事了。”缓过来之后,良玉脑中第一个反应就是更加对没见过的生父更加的没好感。
“哟!这是怎么回事?我说二妹妹啊,良玉妹妹这么小,你就不能多看着点嘛?”闻讯赶来的元柔幸灾乐祸地来了这么一句。
“没事,只是呛着了,多谢大小姐关心。”这话是陈嬷嬷说的。陈嬷嬷并不知道元蜻和元柔之间的事,只当她是客套。
元柔说这话本来是想刺元蜻的,没想到反而被陈嬷嬷给化解了,心下不甘,“要不要紧,请个大夫来看看吧!”元柔寻了一个紫檀木铺桃纹软櫈坐下,一脸的关心。
“大姐不要大惊小怪的,待会儿惊了太妃和母妃就不好了。”元蜻看着姐姐想拿良玉当枪使,心下不快,在家里闹也就罢了,何苦拿别人做筏子。
“咱们被呛一下是没关系,可良玉妹妹才三岁,万一呛着喉咙,大冬天儿的落下什么病根儿可怎么是好,依我看,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好些。”元柔拉了拉袖口,一脸正色。这要不是良玉早就知道她对自己没什么好意,估计会真的以为她这是关心自己。
陈嬷嬷在一旁听着觉得不大对味儿,怎么这人说的自家郡主就一定会留病根儿似的。
良玉见这赵元柔在别人家里一点忌讳都没有,加上刚刚又想到齐王,心里十分不快,眼珠一转,将面前没吃完的焦糖圈包推到元柔的面前,“元柔姐姐。这个很好吃的。”
元柔以为刚才的话被良玉听进去了,很是得意,拿起一个焦糖圈包,正想开口再刺元蜻一句,却被良玉打断,“姐姐,咱们去找哥哥他们吧。”
一句话说的元柔脸上阴晴不定,一旁站着的元芷轻叹了一口气,看了看良玉和元蜻的背影,实在无话可说。
元柔着实被气得不轻,元蜻本就与她不和倒还罢了,她赵良玉是什么东西,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敢跟她叫板!要不是因为她是肃亲王的女儿,早一个大耳刮子煽过去,叫她知道厉害!
良玉一路上看着元蜻的脸色不是很好,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些千金小姐们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元蜻姐姐,那个元柔姐姐经常欺负你么?”
元蜻一愣,看着良玉眨巴着大眼睛,想着这良玉是肃王府唯一的女儿,肃亲王和肃太妃可不得如珠似宝地宠着,哪里会遇到自己那样的糟心事情。但所谓家丑不外扬,今天在肃王府这里的小姐下人们面前已经闹得够了,自己也不好在说什么再让外面人说闲话。“没什么,小事儿而已。”
良玉到底活了二十来年,人情世故方面也很通透,知道元蜻这是不想再说这个,毕竟,姐妹不和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浅浅应了一声也不再谈这个。
还没到明煜的意华园就听到里面的争论声,良玉和元蜻相视而笑,牵手走了进去。
“哥哥,哥哥,你们在做什么?”良玉先扑过来贴着明煜。
“我们刚刚在讨论《白马篇》。”明徽道。
“是曹植的‘白马篇’么?”良玉不由脱口道。
“堂妹也知道么?”说罢,将《白马篇》细细背来。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边城多警急,胡虏数迁移。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匈奴,左顾陵鲜卑。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曹植才华不亚乃父,这首《白马篇》很有男儿豪壮情怀,与‘汉乐府’感于哀乐,遇事而发不同。”元蜻在家时也是常读诗书,这《白马篇》也曾细细读过。
“‘街谈巷说,必有可采;击辕之歌,有应风雅。’曹植文采斐然,篇章之间波澜起伏,跌宕之间字字生辉。”命徽像是极喜欢曹植和这《白马篇》,双眼洒满星辉,言语之间亦是欢快无比。
“曹植少年得志,且深受其父曹操宠爱;生逢乱世,曹植自然也想有一番作为的,自然是‘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了。”明煜执一卷《北堂书钞》笑道。
“所谓‘乱世出英雄’,如今太平盛世,怕是难得‘扬声沙漠垂’的少年英雄了。”元蜻亦来了兴趣。
“那倒也不见得,这些年突勒南诏不也常常骚扰我们大楚么?”
“曹植原本才华横溢,后来夺嫡失败,终是郁郁不得志。”元蜻叹了一口,一时间想到自己父亲,眼中复又郁郁。
良玉看了看赵元蜻,觉得这个女子实在不简单,有一颗在深闺大院里侵出来的七窍玲珑心,撑得住门面,听得懂政治,在古代,这样的女人会是最佳妻子人选。
“‘南极赤岸,东临沧海,西望玉门,北出玄塞。’曹植此篇,写少年儿郎戮力救国之志,与其父所言‘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相得益彰。”良玉随手拿了小几上的豆糕,一本正经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