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弥漫着黑色雾气,有两束光从头顶直直射向两个人身上,他们隔着一尺距离,彼此对望着,泪眼相看。
“小媛,爸爸要离开了,你一个人要好好活下去,照顾好自己,这样爸爸才能够安心的离开。”蒋劲宇一脸忧伤与不舍地望着女儿。
“爸爸,你在说什么?你要去哪里?我们现在不是在一起么,为什么你要离开女儿?”淑媛不解地拼命摇头,眼中掠过惊慌的神色。
“小媛,每个人最后都要去一个地方的,爸爸现在只是提前去罢了。别难过,爸爸的心一直会陪着你,当你仰望星空时,头顶最闪亮的那颗星就是爸爸在守护着你。”
“不要,爸爸不要离开我,女儿不要孤零零一个人生活在世上。爸爸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好吗?”淑媛眼泪汪汪,哀求着。她想走上前去,可是爸爸却朝后退了两步。
“别过来,小媛。我们已经是天人相隔,你触碰不到爸爸的……”蒋劲宇哽咽着说,脸色苍白,眼神忧伤,仿佛能滴出晶莹的泪珠。
“我不相信,爸爸不就在我面前吗?我要永远和爸爸在一起!你别走,别走……”淑媛固执的朝爸爸走去,当她的手触碰到爸爸的衣衫时,忽然间穿过了他的身体,触碰到虚空。淑媛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和恐惧。
“爸爸,爸爸……”她呼喊着,手想要握住爸爸的实体,可是手里只有无形的空气。她慌神了,眼泪不断的涌出,模糊了视线,嘴里还在一个劲儿的哭喊着:“爸爸,爸爸,你别吓小媛,爸爸,爸爸……”
“小媛……”蒋劲宇哽咽得说不出话来,眼睛里溢满了泪水,脸上是深深的悲伤。他伸出透明的手,轻轻抚上女儿泪流满面的脸,想要替她拭去泪水。可是手触碰到的却是虚无飘渺的空气。
就连想要触摸一下自己的女儿,他都已经做不到了。
蒋劲宇感到自己的身体越变越透明,稀薄得就快要同空气融为一体。他悲伤的说:“小媛,爸爸要离开了,你要坚强的活下去……”
“不!不!不要离开我,爸爸,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淑媛伸长了手朝越来越遥远的身影抓去,可是什么也没有抓到。爸爸像一缕游魂,飘散在无尽的黑暗中。
淑媛跪在地上,放声大哭:“爸爸,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
“爸爸,不要离开我!”淑媛哭喊着睁开眼睛,枕上已经湿了一片,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愣了半晌,忽然猛地掀开被子,光着脚丫直冲向房门。
玄夜静静地倚在走廊上,头靠着墙,眼睛紧闭。走廊上没有开灯,他整个人都隐没在黑暗中。听到开门的声音,他睁开眼,看到光着脚衣衫不整的淑媛出现在门口。
看到玄夜,淑媛像发疯似地冲到他面前,扯着他的衣襟大声哭喊道:“你害死了我的爸爸!你害死了我的爸爸!你赔我的爸爸……”那天,她分明看到他朝爸爸举着枪,是他杀死了爸爸!
她粉嫩的手紧握成拳头,一拳一拳重重捶打在他的胸膛上。玄夜面无表情的任由淑媛发疯似地捶打自己。如果这样能让她好过一点,这样微不足道的痛根本不算什么。他漆黑幽深的眼眸雾气弥漫,隐没着巨大的伤痛。
她的手渐渐缓了下来,显然她已经用尽了力气。玄夜一把搂过她,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淑媛拼命地挣扎,用尽全身力气挣脱开他的手,嘴里大声嚷道:“放开我,别用你沾满血腥的手碰我!”
他愣住了,手渐渐松开,她乘机挣脱他的怀抱。她退后几步,望着他,眼中是无尽的仇恨,她紧咬住嘴唇,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恨你!恨不得杀了你!”说完,她赤着脚跑了出去。
玄夜沉默的站在黑暗中,身心疲惫的闭上了眼睛。细长的睫毛在白皙的面容上不住的颤抖。双手紧握拳头,狠狠地打在身后的墙上。一阵钝痛立刻从手上传来,他的脸愈加苍白,可是心中的痛似乎减少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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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灰蒙蒙的,像是刚刚哭过,神色黯然。灰色的天幕下,是一片广阔的青草地,四周栽种了许多苍翠的柏树,像一个个庄严肃穆的卫士,守卫着逝者的安眠之地。在草地的东北角,有一群身着黑色衣衫的人们。
领头的是一位十七岁的少女,她穿着美丽的黑色长裙,头上别着一朵白花,她静静地注视着一方小小的骨灰盒沉入墓地,被泥土一点一点的埋葬。
她面容白皙消瘦,脸上的泪痕还未干,可是此刻的她却没有再哭泣。她异常的平静注视着整个过程,脸上面无表情。
少女身后的一群男男女女对她异样举动充满了同情。他们捂着嘴对身旁的伙伴切切私语。都是些同情惋惜的话。
因为淑媛家亲戚很少,所以来参加葬礼的大都是淑媛家的邻居和朋友。一开始得知淑媛嫁入上官集团,当上豪门太太时,这些人无不艳羡嫉妒的。可是现在看到淑媛的爸爸忽然去世了,又对这个孤女生出怜悯之情来。
在这群人的最后站着另一位女孩。女孩身着黑色蕾丝裙,戴黑色网纹手套,头上一顶黑色宽沿圆帽,从帽檐上垂下的黑色薄纱遮去了半边脸,只露出另一半白皙的面容。她静静地站在人群的最后面,即使身着漆黑的衣服,也掩藏不住自身的高贵美丽。她琥珀色的眼睛透过薄纱,定定地注视着最前面的那个女孩,神色复杂。
淑媛呆呆地看着泥土将爸爸覆盖,心中像被撕开了一个大洞,将所有过往的美好回忆一并埋葬在泥土中。胸腔里顿时空空荡荡,不知哪里吹来无名的风,鱼贯而入,整个身体冰冷僵硬,似站在冰天雪地中。茫然四顾,天地一片苍白的寒冷,只有她一个人。
牧师的目光专注于手中的书本,淑媛看着他蠕动的嘴唇,却听不见他具体说了些什么。
“……阿门!”牧师终于合上书,淑媛像逃难似地,匆忙的移动脚步想要离开这里。她不能再呆在这里,这里只有深深的痛苦和黑色的悲伤,她会发疯的。
可是她刚走了几步,就有两名大汉迎面而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淑媛抬起头,狠狠地盯着面前的黑衣大汉。她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她想要绕过他们身旁离开,可是大汉却伸出手拦住了她。
“淑媛小*姐,上官少爷有请。”一名大汉低头恭敬的说,可是他的语气却强硬无比。
淑媛冷笑望着两人,声音古怪的说:“少爷?哪个少爷?是杀人不眨眼的那位,还是残酷无情的那位?”
两名大汉的脸色变了变,可是依旧恭敬地说:“请淑媛小*姐跟我们去见少爷。”
“我不去!他还有什么脸让我去!杀人凶手!杀人凶手!……”淑媛大声嚷道,惹来那些同死者道别的一群人的侧目观望。两名大汉怕她这样大声叫嚷会影响到上官玄夜的声誉,急忙伸手捂住淑媛的嘴,半拖半就的将淑媛朝停在不远处的汽车拉去。
淑媛拼命挣扎,可是她一个女孩子怎敌得过两个彪形大汉?在众人吃惊的注视下,淑媛被带上车。然后车启动了,消失在绿色的草地尽头。
琉佳一直静静地观望着这一切,当看到淑媛被玄夜的手下带走时,她心里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让她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她当夜就回来了,见到玄夜时,她表示想要看看淑媛。可是玄夜阻止了她,说是淑媛现在受到极大的刺激,不能再给她更大的打击。所以她这几日都住在海滨别墅,未与淑媛见过一面。今天在葬礼上,是她第一次见到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虽然只是远远地观望,她也能清楚的看到她和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庞。
琉佳站在淑媛爸爸的墓碑前,将一束白色的雏菊放在那张微笑的照片下。她凝视着那张微笑着慈祥的面容,在心里说道:“谢谢你这些年对妹妹的照顾。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妹妹重新过上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