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亲爱的三皇兄李恪啊。还埋在了十里郊的第三片林子。”
恍如一道天雷打落,我的心口一揪一揪地疼痛起来,那疼痛像花藤一般蔓延开,几乎遏住了我的呼吸。
“皇妹,是时候为你的师父报仇了,凭我的势力,和驸马手上的兵权,天下就是我们的。你不会让你的师父含恨九泉吧。”
李承乾说完,转身哼着小曲走开。夜间的风越来越凉,原本就没有痊愈的身子在风里不停地颤抖着。眼泪和鼻涕糊了我满脸。偏偏不知是李承乾捣鬼,还是巧合,一个过路的士兵也没有。我的心越来越焦急,每过一分钟,他们遇到危险的可能性就越大。明知历史上唐太宗不是在这个时候死去,但我忍不住担忧着,我不能相信李承乾一面之词,我一定要亲口问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我的右手手指轻松了起来,紧接着全身一处处关节开始放松,顾不得已经被冻僵了四肢,我四处乱走,总算找到了一匹拴在木桩子上的马,也顾不得自己骑术不佳,摇摇晃晃地往密林深处跑去。
也不知是我运气好,还是直觉灵敏,很快我就发现前方有些异动。我不敢贸然上前,只得勒住马,悄悄滑下马。
面前是一个山涧,深不见底,只能听到奔腾的秋水不断咆哮,一个黑影在悬崖边背对着我,身形高大,而且还有些眼熟。我躲在一棵树后,悄悄环顾四周,差点倒抽一口气,狠狠捂住了自己的嘴,才勉强忍了下来。人倒了一地,唐太宗靠在一个枯树桩上不省人事,李恪双手挡在他身前,好像是要保护他,也是生死未卜,云勃俯身倒在一旁,手中的剑鲜血淋漓,他们旁边是数十个一动不动地黑衣人,有的四肢已经残破不全。血腥味和山涧中的水汽融合着,让我一阵阵地恶心。那悬崖边的黑影原本看向脚底的山涧,突然一顿,回过了头看向我的方向。
我的心脏仿佛要跳出心口,只得一缩脑袋,眼睛紧闭,等着被灭口。谁知过了好久也不见有动静。我睁开眼,再次探出头,悬崖边已经空无一人,只剩风声不断。
我大着胆子走到李恪身边,摇了摇他的胳膊,轻轻唤着他。他的睫毛动了动,微微睁开了眼,接着便一口鲜血喷出,连连咳嗽着,我顾不得被喷得浑身是血,赶忙扶着他。他挣扎着向后一探,感觉到唐太宗的呼吸还在,这才喘了口气,看着我
“安康……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不远处的云勃也动了动,醒了过来,他晃晃脑袋,捂着胸口,仿佛疼痛难当,渐渐聚拢了眼中散乱的光芒后,他看到了我,眼中掠过一丝诧异,随即看看四周,目光在山崖停留片刻,然后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
我以为他疼得无法动弹,手足无措
“你们怎么会这样?我……说来话长,我是来找你们的,结果碰到太子……太子又说了好多话……我就骑马来了。”
李恪痛苦地呻吟了一下
“安康,你……算了,我们是跟二皇兄走散的,坚持一下,二皇兄一定很快就到。”
我再也没有力气,一下瘫坐在地上,也不知是害怕,亦或是冷,全身的骨骼都抖个不停。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无数火把出现在我们的视线,照亮了密林,一身猎装还来不及退下的二皇子骑马赶来,见了我们急忙跳下了马,命人将唐太宗小心翼翼的抬上了龙辇,也将我们几个抬上了马车。
“等等!”
李恪抬手
“你们看见杨王妃了么?”
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摇头,李恪皱了眉头,挣扎着下了马车
“找到她,她……为我挡了一剑,想必伤的不轻。”
“什么?青青!”
我也跟着跳下了车。车里传来了云勃闷闷的声音,带着些颤意
“不用找了,我昏迷之前,看到她……掉下了山崖……”
“不!”
李恪低声吼了出来,他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悬崖边,随即绝望地跪了下来,我急忙跑过去,低头一看,只见陡峭的山壁上,一根伸出的枯枝间夹着一袭碧绿的锦布。一个晚上支撑着我的意志力瞬间崩塌,我再也感受不到任何……
黑暗……无尽的黑暗……
“罗菲菲……”
谁在叫我……
“要知道,世间本无纷争,只因有了痴念……”
谁?是了无大师么?
“杜姑娘,答应我,要原谅,不要恨……”
是莫齐?你还没死么?太好了……
“菲菲,我是无怨的,生之于我,已无可恋……”
不……青青,你还那么小,你为了李恪而死,他醒悟了,他会珍惜你了,你还没来得及品尝一下这迟到的疼宠啊!
“娘子!娘子!醒过来!”
“啊!”
“娘子,别怕,是我,我在这儿。”
熟悉的怀抱让我慢慢冷静了下来
“小狗,是你吗?”
“是……娘子你真是不乖呢,不是让你在府里好好休养么?”
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小狗,青青……青青死了……呜呜……师父……师父也死了……为什么?为什么我在乎的人都死了?为什么我这么晚才知道?李承乾说皇上下旨杀了师父……我不相信……不会的,你说是不是?师父还没死,是他们为了掩人耳目……所以……哇……”
小狗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拥着我,一下一下地拍着我的后背。我停下了哭泣,缓缓抬起头,看见他眼中的疼惜和痛意
“你……知道……”
他没有动
“你早就知道师父死了?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
我狠狠捶打着他
“是不是!是不是!为什么!”
“为了你……杨妃已经起了疑心,在寻找证据想要证明你是前朝公主,张公瑾本来已死,若是被发现还在人世,会引起朝堂震动,而一旦被证实你的身份,你再不容于世间了……”
原来……是这样么?我紧紧揪住自己胸口的衣服,原来师父是因为我死的,师父死的时候应该在怪我吧,身为徒弟,我一点也不孝敬他,总叫他死老头,怪不得我成亲的时候他的眼神,这样如释重负……
“小猫莫要想太多了,我先出去,你好好休息。我答应你,这一辈子,我都会是你的,只是你的,什么事情也再阻挡不了我了。好么?”
我想着师父,没有回应。他看了我一眼,走了出去。
由于刺客事件,皇上震怒,表示要彻查此事,再没有耐心继续秋狩,草草收拾便回了宫。一时间风声鹤唳,长安城人人惶恐,草木皆兵。
我回了将军府,好像是受凉过剧,好些日子了我还是身体不适,太医请了一个又一个为我诊治,身体寒凉却不见好转,眼见冬天越来越近,小狗也是越来越担忧。皇后知道了这事儿,命人请我进宫小住,说是给我收拾了一间暖房。我领旨谢恩,心中却不以为然,长孙皇后与我素来毫无瓜葛,加上表面上我又是大杨妃的亲人,这一次却不知是卖的什么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