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无垢再三回想起和烟萝在花园遇见时的场景,心中仍旧无法释怀,听她话里的意思,是承认那晚害自己受伤的罪魁祸首确实是她,可是为什么?她轻轻叹一口气,烟萝,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百思不得其解,玉无垢寻思着借机出去打听烟萝的住所,奈何这珍珠简直就是跟屁虫一只,不管她去哪里,都寸步不离,令得她根本找不到机会出去。
好不容易挨到了十三这天,珍珠像以往一样,跟随着玉无垢到了碧洗园,刚走到门口,就被郡主的贴身丫鬟珊瑚挡了下来。
郡主非现今的这位继王妃所出,近年来两人颇有龃龉,两边的下人也跟着互相看不顺眼。珊瑚板着脸,不咸不淡的道:“珍珠姐姐还是留步吧,咱们主子说了,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免得哪天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抬出郡主这副大旗来,珍珠纵是敢怒也不敢言了,一张俏脸气得一阵红一阵白,强自忍着气,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在这里碍眼。”她转向玉无垢行了一礼,“两个时辰之后,奴婢再来接姑娘回屋。”
见有机可乘,玉无垢怎能放弃,她忙道:“不必劳烦姐姐,我认得路的。”
珍珠还待再说,珊瑚接过话头,笑道:“姑娘放心,授课完毕后,奴婢自当亲自送姑娘回屋。”边说着还边挑衅地看了珍珠一眼。
玉无垢故作为难道:“这可不大好,毕竟姐姐是在郡主身边服侍的······”
珊瑚在珍珠面前怎肯落了面子,忙道:“姑娘放心好了,每次郡主课毕都会午休一个时辰,身边是不用人服侍的。”
“这个······”玉无垢眼睛望向珍珠。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同意都不行了,珍珠无奈道:“既是这样,那就有劳珊瑚妹妹了。”
玉无垢暗暗松一口气,尾随在珊瑚后面进入碧洗园。
因心中有事,玉无垢讲得比前次稍稍快了一些,所讲的又涉及到一些生活常识、饮食禁忌之类,听得轩辕瑶是昏昏欲睡。所幸郡主有言在先,并未因此为难玉无垢,反而是叫人在书斋里架上一张软榻,躺在上面听玉无垢授课。
玉无垢的声线偏低,带着奇异的软软的糯,能让人听到心里去,酥酥的、麻麻的,感觉骨子里有说不出的舒服。就在这种令人酥软的声调里,轩辕瑶终于睡了过去。
玉无垢住了声,看向墙角的滴漏,时间还早得很,她略略收拾了一下桌面,轻手轻脚迈出了书斋。
忠心的珊瑚守在门外,见玉无垢蹑手蹑脚出来,奇道:“咦?红泪姑娘,今天怎么就课毕了么?”
玉无垢神情有些尴尬,道:“那个···郡主她,睡着了。”
珊瑚伸个脑袋进去,只见郡主拥着一床薄被,侧躺在软榻之上,嘴角还挂着一抹甜甜的笑容,睡得正香。
珊瑚忍俊不禁,扑哧笑了出来,难怪红泪姑娘一脸的不自然,当师傅的在一边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做徒弟的却大被而眠,试想换做是谁也会如此表情了。
想到自己身份,珊瑚立马收敛脸上的笑容,道:“既然如此,就让奴婢送姑娘回去吧。”
玉无垢忙婉言拒绝,“不敢劳烦姐姐,我还是自己一个人慢慢走回去吧,正巧也看看沿路的风景。再说,旁人都不及姐姐得力,万一郡主醒来,有事找不到姐姐,岂不是不好?”
这一番话也说得在理,珊瑚同意道:“那好吧,姑娘好走,恕不远送了,只是午休过后,还要劳烦姑娘再过来一次。”
玉无垢欣然道:“这是自然。”
出了碧洗园,玉无垢辨了辨方向,想起珍珠说过的王爷的妾室是住在北边的园子里,便朝那个方向走去。
越往前边走越见开阔,只见亭台楼阁,奇石异花,美不胜收,俨然是一处百花园,玉无垢早已被诸多的建筑弄得晕头转向,辨不清来时的方向。只得在这花园了打转,期望能遇上丫鬟家丁之类的,自己也好问清楚路。
正当彷徨间,前方花丛中影影绰绰似乎一个人影,玉无垢心中一喜,莫非又是烟萝?
她两步上前,撩开花叶,低声道:“烟萝,是你么?”
面前突然站起来一人,玉无垢不曾想离得这样近,连面目都未看清,被这突然站起来的人吓的一个踉跄,朝后跌去。
那人迅速一把拉住了她,才使得她稳住身形。玉无垢朝他看去,这是个二十多岁的年青男子,面如冠玉,气质不俗,整个人有一种形如外的清贵之气,看他穿着也不似寻常富贵人家,符合这几个条件,又出现在楚王府的,只有一人。
玉无垢迅速退后几步,行礼道:“奴婢见过小侯爷。”
此人正是楚王次子轩辕瑾,楚王嫡长子轩辕玦袭了楚世子,次子轩辕瑾则封了一等侯的爵位,轩辕瑾眼中闪过诧异之色,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新进府的么?我以前似乎没见过你?”
玉无垢恭敬的道:“回小侯爷,奴婢名红泪,是新近府的郡主簪花。”
“原来如此,”轩辕瑾笑道,“红蕾?虹蕾?”
玉无垢摇头道:“是‘水仙欲上鲤鱼去,一夜芙蓉红泪多’的红泪。”
看到玉无垢一介女伶,竟然也知道诗词,轩辕瑾似乎来了兴趣,兴致勃勃道:“你懂诗词?”
玉无垢略一犹豫,点头道:“略懂。”
轩辕瑾本是个好文之人,平日里以文会友的风雅之事做得不少,京城的贵族圈子就那么大,那些贵族子弟诗性再浓,才情再高,哪经得起他日日聚,月月会,是以一见他的帖子上门,便纷纷装病,以至于轩辕瑾已经有十来天没有出门了。今日好不容易逮着一个,轩辕瑾怎么肯轻易罢手。
他再也按捺不住,兴奋的道:“真是太好了,我近日得了一首诗,你来看看有何玄机?”
不等玉无垢同意,他便高声吟道:“八月中秋白露,路上行人凄凉。小桥明月桂花香,日夜千思万想。心中万般宁静,青春好读文章。十年苦读在书房,方见才学益广。”
玉无垢手里拿了一根树枝,轩辕瑾念一句,她便在地上记一句。这首诗是按照西江月的格律来写的,文意简单明了。玉无垢逐字逐句的看了一会,扔下手中的树枝,笑道:“原来如此。”
轩辕瑾喜道:“莫非姑娘已经看出其中玄机?”
“其实这首诗不光要拆开了来看,还要排成圆圈。”玉无垢指着最后一句“方见才学益广”的“广”字道:“这个广字的下半部分是‘八’,从‘八’读起,是‘八月中秋白露’,‘露’的下半部是‘路’,从‘路’读起,是‘路上行人凄凉’,依照这个规矩一直往下读,读到‘方见才学益广’,便是完整的转了一圈。”
轩辕瑾抚掌大笑道:“原来这是一首藏头诗!”他本来长得极好,这一笑起来就更衬得整个人神采飞扬。
玉无垢乘机告退道:“时辰不早了,奴婢还要准备给郡主授课,先行告退了。”
轩辕瑾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道:“那这样好了,等你跟三妹授课完毕后,我们在一同品诗如何?”
玉无垢不欲与他多说,也顾不得规矩礼数,匆匆离开,“下次再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