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得碧洗园,轩辕瑶屏退下人,回转身子看向玉无垢,脸上似笑非笑道:“怎么?你叫人给我送那本书,不就是这个意思?”
“珍珠送书来时说,是我很喜欢这里边的故事,你才拿来给我看看。”轩辕瑶拿过放在书桌上的那本书翻了翻,那是一本《庄子·外物》,“涸辙之鲋?嗯?我虽然记性不好,可没健忘到上午说过什么话都不记得!”
玉无垢迅速看她一眼,她脸现怒容,眼睛里却没有半点火气,心念电转间,玉无垢低头颤声道:“奴婢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请郡主责罚。”
见玉无垢俯首认罪,轩辕瑶有几分洋洋得意,“你自比为干涸车辙沟里的鲫鱼,急谋升斗之水活命,我可不是那欲引西江之水接你之人,我不惜得罪王妃,将你从她手中救了下来,你说你要怎么报答于我?”
听闻轩辕瑶如此直截了当的问话,玉无垢在心中迅速盘算一番,自己如今在王府里的处境堪虞,楚王妃要捏死她如同捏死一只蚂蚁,唯今只有眼前这位小郡主或许能护她一时,就算是这位小郡主年纪尚幼,但她背后还有一个轩辕玦,一瞬间玉无垢心中滑过无数念头。
玉无垢屈膝俯身下跪,“任凭郡主处置。”
轩辕瑶满意地道:“算你识相。”她从桌上一个小碟子中抓了几粒粟米,给挂在窗棱边上的鹦哥儿喂食,一边道:“其实我这里下人众多,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事儿被王妃打板子,她想整死你,我偏偏要保你,她越是生气,我就越是高兴,我就喜欢看着她那张被气得发青的脸,嘻嘻!”
“主子。”珊瑚唯恐她说出更不中听的话来,忍不住叫了她一声。
轩辕瑶瞥了一眼仍旧跪在地上的玉无垢,冷笑一声,“怕什么,就是当着她的面我也说得出。”
难道轩辕瑶与楚王妃之间已闹得如此水火不容的地步了,玉无垢暗暗叫苦,可如今自己是骑虎难下,不想站队都不成了。
轩辕瑶又逗了会儿鹦哥,大概是觉得无趣,看着没有吩咐不敢起身的玉无垢,有些意兴阑珊的挥手道:“罢了,你先下去好了,等我想到了怎么处置你再说。”
摸着僵硬酸疼的膝盖,玉无垢乖觉的起身告退,还好这个小郡主救她只是图一时之快,她本人并非心有城府之人,否则今天能不能顺利的出了这碧洗园还是二话。出了碧洗园,看着澄蓝的天空,玉无垢才有了死里逃生的觉悟。
“你在看什么呢?”醇厚温和的男子声音在身后响起,无所察觉的玉无垢吓了一跳,回转身来,发现正是让自己差点丢掉小命的罪魁祸首轩辕瑾。
她立马掉转方向大步离开,轩辕瑾紧追不舍,“红泪姑娘,请留步。”
玉无垢回头,没好气地道:“请恕奴婢无礼,奴婢是真的很忙。”
轩辕瑾赶上前,语气十分诚恳,道:“红泪姑娘,今天发生的事我已知晓,可我实在不知娘娘会这么做,说到底都是我害你担惊受怕,我给你赔礼了。”说着当真对着玉无垢深深一揖。
玉无垢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从没看到做主子的给下人赔礼道歉的,难道这是个异类不成?她有点好奇了。看他样子不似作伪,原本的浓浓怨气也渐淡,玉无垢也回了一礼,道:“小侯爷言重了,是王妃娘娘误会而已,况且奴婢也并无半分损伤,实在当不起小侯爷大礼,只是希望小侯爷垂怜,不要再让类似的误会发生了。”
轩辕瑾望着远去的倩影,心中怅然若失,这是一个充满矛盾的女子,身份低贱却才思敏捷,形容妩媚眼神却很是清澈,她知道他是小侯爷却唯恐避之不及······他摇摇头,轻叹口气,如果有选择,他宁愿生在布衣平民家,至少能多了一份交友的自由吧。
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日子平静的过去了,楚王妃没有来找她麻烦,轩辕瑶也似乎忘了她这个人,玉无垢窝在桂华园,每天深居简出,静待二十三这天的到来。
好容易挨到二十三这天,照例是珍珠送到碧洗园门口,却见门口站了一个生面孔的丫鬟,那丫鬟看见两人到来,福了一福,道:“两位姐姐好!”
珍珠不动声色地受了一礼,玉无垢低询道:“这位是?”
那丫鬟很是乖巧的模样,嘻嘻笑道:“这位想必就是郡主的簪花红泪姑娘吧,今天一回来就听说郡主这次新来的簪花长得极好,今日一见果真闻名不如见面。“
珍珠在一旁道:“她叫琥珀,是顾家表小姐的贴身丫鬟,原本是陪表小姐去圆音寺礼佛一个月,昨日才返回。”
玉无垢即刻联想起来王府前收集的资料,这位顾家表小姐是已故嫡王妃的远房亲戚,自幼父母双亡,嫡王妃怜她孤苦,便养在膝下,视若亲生。只是听说她身子不好,很少出来走动,所以见过她的人也不多。
照规矩两人是不得入内的,玉无垢道辞一声,一个人进了碧洗园。进得屋里,果然见到一名身穿紫色衣衫的年轻女子正和轩辕瑶相谈甚欢。
见到玉无垢进来行礼,轩辕瑶收了话头,漫不经心的道:“喏,这就是红泪。”想是两人刚刚说起过她。
顾家小姐一双杏眼牢牢的盯住她,眼中意兴未明。玉无垢也乘机回望这个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顾家表小姐。这位顾家小姐闺名念慈,十七八岁模样,生得十分貌美,杏眼桃腮,秋水盈盈,双眉之间一点朱红,平添一分娆态,轻轻一抿嘴,两颊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想是由于身子不好的缘故,显得有些苍白柔弱,却因此多了几分病态的美感,令人联想到捧心蹙颦的西子。
霎时间,玉无垢心头涌上一种说不出的怪异,迅速捕捉到顾家小姐眼中瞬间闪过的一丝鄙夷,玉无垢暗自揣测对方的目的。
顾念慈开口道:“王妃娘娘那里我已禀过了,方才与瑶妹妹也说了,以后就与她一起学习些诗词歌赋,持家礼仪之类,当然也包括美容美体,我可不比瑶妹妹这么宽厚待人,倘若讲得不好,我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对于顾念慈的反客为主,轩辕瑶丝毫不以为忤,笑道:“那是自然。”
自己与顾念慈素未谋面,为什么对方竟有几分来者不善的模样?思来想去,唯一与她扯得上边的只有与轩辕瑾的“花园事件”了,原本以为已经过去的事情莫非还有后续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