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言地跟在苏祈日身后,乔伊人觉得气闷。她想说点什么打破沉闷的气氛,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正在纠结的时候,突然苏祈日停下来,拉了她闪进一个角落。
“怎么了?”乔伊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城门口站着一队士兵严阵以待,设着障碍排着长龙,不论是进还是出,都要一个个地检查。她瞄一眼士兵手里拿着做比对的通缉榜,无所谓地拍拍苏祈日道:“不怕啦,你们宫里的画师技术那么烂,画那么丑,根本就不像,认不出来的啦。”说着就要往城门去。
苏祈日一把拉回她道:“画得不像那是因为画师没有见过你,你在父王的描述中就是这个样子。”
“我有那么丑吗我?你父王那是什么眼神?”乔伊人气呼呼地白他一眼,想一想又笑道,“不过也好,我可以大摇大摆地从城门出去,不怕人抓。”
苏祈日盯着城门道:“你是不怕,但是我怕。”
“你怕什么?”乔伊人奇道,“那榜上都没有你。说起来真不公平,怎么只画我不画你?”
“那是通缉榜,父王怎么会把我画上去?”苏祈日给她一个“白痴”的眼神,“何况守备森严的王宫里丢了个王子这么丢脸的事我父王怎么可能诏告天下明目张胆地找。”说着,苏祈日指向站在城门口一个不起眼角落里的人道:“看见那个人没?那是宫里的密探。”
“密探?”乔伊人看过去,那人身姿挺拔,一身黑色武士服,上面绣着的红色火云纹案依稀可辨。哇塞!大内密探吔!跟电影里演的一样酷。乔伊人正要星星眼地崇拜一下,又突然想起自己的立场狠狠甩头,真是的,她现在是被抓的那个,乱激动个什么?警惕地左右看看,没再看见同样装束的人,乔伊人才松下一口气,“那我们这样在街上走不是很危险?”
苏祈日沉吟一下,道:“一夜之间要召集分散各处的密探回来根本来不及,父王又要连夜发榜去全国各地,我看暂时应该只有几个密探来守着几个城门,我们要赶紧出城,不然等大部队来了想走都走不掉了。”
“那要怎么办?”乔伊人皱眉,打是肯定打不过。她目光在苏祈日脸上滴溜溜转一圈,喜笑颜开地拍掌道:“有了!”拉着苏祈日就往最近的客栈里冲。
苏祈日虽然不明白她想干什么,却也不出言询问,只跟着她进了客栈要了间上房。
进了房间,乔伊人从包袱里拿出一套自己的衣服扔给苏祈日道:“我们身高胖瘦都差不多,应该能穿。”
“不要。”苏祈日嫌恶地拎起衣服扔开:“我不要穿裙子。”
“你能想到乔装以外更好的办法吗?”乔伊人把衣服捡回来塞回苏祈日手里。
苏祈日盯着手里的衣服半晌,摇头。
“那不就是了。”乔伊人继续循循善诱,“扮个女人嘛,我还能给你化化妆,扮其他的嘛,先别说我不会易容,你觉得你的身形适合扮成什么?老爷爷?老婆婆?”
苏祈日想一想,还是摇头。
“那就这样了。”乔伊人看着苏祈日没有表情的脸“嘿嘿”直笑,她猜他的内心现在一定是郁闷到爆,让他吃瘪真是这世界上最快乐的事啊。“你换衣服,我去买点化妆品来。”
乔伊人笑得就像成功逼良为娼的鸨母,愉快地哼着小曲出了房间,晃到街上扫了一堆胭脂水粉,等她回到客栈的时候,苏祈日已经换好了衣服在等她了。
不过是换了身衣服,没想到感觉上竟然有这么大的改变。虽然还未施半点脂粉,但苏祈日本来就长得秀美,杏目高鼻唇红肤白,纤瘦修长的身形在罗裙的托衬下显得亭亭玉立,端的是个温婉可人儿。
这小模样再长个几年长开一点一定是个美男子!乔伊人对着他吹了个色狼口哨,才笑盈盈地着手给他化妆修饰。
苏祈日也不理她,只闭上眼睛随她折腾,等乔伊人停下手,他睁开眼,铜镜里出现一张娇俏艳丽的脸。
“怎么样?认不出自己来了吧?”乔伊人得意地笑笑,这个大浓妆可是女人变脸必杀技。“一会走路的时候记得要一步三摇,顾盼生姿。”
乔伊人扭着腰在苏祈日面前走了几步示意他学,然后在心底偷笑,巴望着看见苏祈日郁败的脸。哪知道让乔伊人意想不到的是这次苏祈日竟然没有半点微词,小腰扭得比她还风骚,走过去了还侧过脸对着她妖娇一笑。
乔伊人呆呆看着,手中的胭脂掉在了地上,她算是体会到“回眸一笑百媚生”的真谛了。必须承认,她若是个男人一定会被他迷个七荤八素。
看乔伊人盯着自己愣神,苏祈日唇角扬得更高,他细声细气地问乔伊人道:“是这样吗?”
苏祈日的嗓音本就还带着少年人的清亮,如今又被他刻意调整过,咋一听去,还真是雌雄莫辨。
“还真会演……”乔伊人抽抽嘴角,明明之前还一脸不乐意,转眼竟然就乐在其中了。
“你不知道**出品的都是最好的演员吗?”苏祈日淡淡看她一眼,不论在哪里,出色的演技都是最好的保护自己的武器。
**里的明争暗斗,书上电视里看得多,实际上太遥远,乔伊人感受不到,可是苏祈日那种嘴角含着微笑,眼神却冷漠得一副对什么事都无所谓的样子她很讨厌看。也许他真的是在一个险恶扭曲的环境里看了太多经历了太多,已经麻木掉某些情感,他的脸上像是带着一个面具,哭或是笑都是经过计算的表演。这样该有多累?
乔伊人在心底叹息一声,把行李收拾好,又补了点干粮,才跟苏祈日出了客栈直奔城门。
无惊无险地过了门岗出了洛城,二人也不敢再沿途逗留,专门捡山野小路不停赶路,这样一路向北走了两个月,终于到了开阳山。
开阳山位于落云山脉之东,绵延近千里,主峰高约数千丈,周围六座侧拱卫着主峰,山腰长年云雾缭绕,不见山巅,是神龙大陆第一缕阳光照射之地,这正是开阳山得名的由来。
终于走到了!乔伊人欣喜地站在山脚仰望,却见挺拔的山体郁郁葱葱直入云间,一条仅一人能过山径顺着陡峭的山壁蜿蜒而上,不禁垮下脸来。
“发什么愣呢?”苏祈日用肩膀轻撞她一下。
“这山都看不到顶,还这么陡……”乔伊人苦着脸,羡慕地看着枝头鸣叫的小鸟,若是她也生了一双翅膀该多好。
“山不高住在上面的怎么叫高人。”
“你这是在说冷笑话吗?”乔伊人没好气地瞥他一眼,苏祈日活动了下手脚,然后率先往山上爬去。
起先还算得上轻松,爬到一半的时候,乔伊人已经手脚并用了。
中午的大太阳晃得实在有些刺眼,乔伊人抬手抹一把汗,正要喊走在前面的苏祈日停下来休息一会,突然觉得头顶一阵风刮过,还来不及反应,一个重物已经当着她脑门砸下。
乔伊人惊叫一声,苏祈日转过身来伸着手想去拉她,却晚了一步没拉住,只能眼睁睁看乔伊人滚了下去。
一阵天旋地转中,“倒霉”这个词,是唯一能挤进乔伊人脑子里的东西。
滚了不知道多远总算停了下来,乔伊人被摔的七荤八素,只觉得全身剧痛,好像散了架一般,她睁开眼,发现有个人躺在旁边,腿还叠在她身上。
难道这就是害她从山上滚下来的罪魁祸首?
“喂!”乔伊人郁闷地推推那人,却没有反应。
不会是死了吧?乔伊人忍着痛挣扎挪动自己的身子,凑近去探那人的鼻息。
有温热的气息喷在指间,看来只是昏过去了,乔伊人松一口气,细细端详起那人来。
那人看起来二十上下,穿着一身黑衣,皮肤白皙,脸型尖瘦,剑眉修长,紧紧闭着的双目上的两排睫毛又密又长,薄唇上的鼻梁又挺又直。
“真帅!”乔伊人低叹一声,忍不住又把脸凑近一些。这人怎么会从天上掉下来?而且一路滚下来竟然连个擦伤也没有,再看看她自己,衣服刮得破破烂烂的不说,露出来的胳膊和腿上全是一道一道的血痕跟大块的淤青。脸上也火辣辣地疼,不知道伤得怎么样,万一毁了容……
“万一毁了容我就要你以身相许!”乔伊人伸出手指恶狠狠地戳向还在昏迷中的人的脸,刚戳上去,那人睫毛动了动,吓得她赶紧缩回手。
“你是谁?”那人睁开眼坐起身,眉头微微皱起,眼中充满不解。
“我还想问你是谁呢。我正爬着山,你就从天上掉下来把我砸得滚了下来。”乔伊人揉揉发痛的手脚,哀怨地望着滚来的方向,幸好这处是个大缓坡,不然还不摔死她,“那么半天都白爬了。”
“上山拜师?”那人打量了乔伊人几眼才开口问道。
“谁说上山就一定是去拜师的,我只是想上去找高人帮我个忙。”乔伊人撑着一旁的大树缓缓站起来。“说起来,你是开阳弟子吗?”
“是。”那人也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道。
乔伊人抓过他的手握了握道:“哦,你好你好,我叫乔伊人。”
那人莫名其妙地看一眼乔伊人,又看看自己被握住的手,才面无表情地答道:“罗子言。”
这年代好像不流行握手?乔伊人连忙放开手改成双手抱拳:“罗兄,幸会幸会。请问现在这山上最厉害的人是谁?”
罗子言想一想道:“掌门玄华。”
好像苏祈日也曾提到过这个名字,乔伊人捡起随她一起摔下来的包袱负在背上:“那我就找他了。”
罗子言看着她道:“见不到的。”
乔伊人有些错愕,她当然知道人家那么大个掌门不是随随便便就见得到的,但是……
“来都来了,怎么也得爬上去试试。”说着,她抬腿又往上山走。
“等等。”罗子言伸手拉住乔伊人的包袱。
乔伊人回过头,就见罗子言右手比了个手势,口里不知道念了句什么,一道银光从空中急射下来,等那光停在了面前,乔伊人就觉得一阵寒气扑面,她定睛一看,原来是把剑。
那剑二尺来长,剑身纯白通透,泛着冷光,乔伊人还来不及惊叹,剑光又一闪,那剑剑身开始暴涨,长到一丈多长才停下,贴着地面横悬着。
罗子言站上剑身道:“上来。”
难道是传说中的御剑飞行?乔伊人兴奋的伸脚就要往上踩,伸到一半又硬生生把脚收回来。这人貌似刚刚就是从天上摔下来的,万一等下上去了他再摔一次……他大概是有什么神功护体摔不死,可她没有,摔成了肉饼没人赔。
乔伊人不舍地看一眼罗子言脚下的剑道:“我还是自己爬上去吧,比较有诚意。”
罗子言道:“你爬上去也见不到玄华。”
乔伊人一愣,问道:“你们掌门不在山上?”
罗子言指着山顶的方向道:“他在上面。”
乔伊人转头看过去,有些糊涂,那上面不就是山上?
见乔伊人依旧只是立在那里没有反应,罗子言又道:“带你上去,上来。”
“唉,不用了不用了,谁知道你等下会不会飞着飞着又掉下来……”话没说完,乔伊人就闭上了嘴。兴许人家只是正在练习飞行术的菜鸟,这么直接揭穿人家好像太打击人了,她偷偷瞄一眼罗子言,对方目光闪烁一下,面上却仍旧没有表情地道:“那是意外,上来。”
好好一个帅哥,竟然是面瘫。乔伊人嘴角一动,盯着那柄剑,能在空中飞翔的诱惑实在是大,她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站在罗子言背后,将手搭在他肩膀上紧紧抓住,又想起苏祈日,忙对罗子言道:“我还有个朋友跟我一起来的……”
身体突然迅速上升,乔伊人吓得惊叫一声,头昏脑胀地往下看去,发现自己人已悬空,绿葱葱的山景快速的从眼前掠过,耳边只有风声呼啸,再一眨眼,人已落地,苏祈日就站在她面前看着他们二人,眼中微微闪现惊诧。
“HI,在找我吗?”乔伊人跳下剑,将罗子言介绍给苏祈日。
“所以说他为了弥补把你砸下山的事愿意带我们飞上去?”苏祈日低声在乔伊人耳边说完冲罗子言笑笑,走上前去盯着那把剑左看右看,似是很感兴趣,然后轻轻一跳上了剑身。
“你倒是不客气。”乔伊人撇撇嘴,站到苏祈日身后。
再次起飞,虽然刚刚已经有过一次经验,乔伊人却还是异常激动,睁大了眼四处看着,青山绿水就在脚下,偶尔还会有一两只小鸟与她擦身而过。
那剑飞速极快,不一会儿便到达了山腰,只见身边白云悠悠,飞鸟成群,一群仙鹤从他们旁边悠哉自在的飞过,乔伊人兴奋的直叫,连苏祈日也睁圆了眼好奇地看着。
“哇,想不到还有那么高!”乔伊人咂嘴,山腰之上的景象与之下大不相同,没有绿树成林山溪环绕,只有悬崖峭壁耸立,直指天穹。幸好是罗子言带他们飞上去,要叫他们自己爬得爬到哪一年去?
又飞了一会,终于到了山顶,一座青砖玉瓦的巍峨建筑独屹在那,黑色的大门敞开着,两边分立着守门弟子。
飞剑并未降落,反而向着环绕在那建筑顶端的七色虹光飞去。
乔伊人奇怪地问道:“不是已经到了吗?怎么不降落?”
罗子言道:“那是外门。”
乔伊人还要发问,整个剑身忽地一震,周围空气豁然收紧,几秒之后又回复原状,就好像他们穿越了什么东西,紧接着眼前景象又是一变,刚刚还什么都没有的蔚蓝晴空中突然浮现七座巨大的山峰,其中六座以众星拱月之姿将最大的那座山峰环在中间。
乔伊人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回神问罗子言道:“这是怎么回事?”
罗子言还没答她,苏祈日便插进来问道:“刚刚那就是你们的护山大阵——护阳阵?”
罗子言点头道:“是。”
眼见自己被直接忽略掉了,乔伊人不高兴地提高音量:“什么护阳阵什么外门?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罗子言似乎是觉得这两个问题答起来太麻烦,只专心御剑不答话,倒是苏祈日扭过头去指着脚下越来越小的建筑答她道:“你刚看见的是开阳外门,凡是新入门的弟子都在那学习,直到突破金丹期学会飞行术才能通过结界正式进入开阳拜师。”
“哦。”乔伊人见飞剑直奔最大最高那座山峰飞去,又问:“刚刚在下面的时候这些浮着的山峰怎么都看不见?”
苏祈日耐着性子道:“因为有山顶布有护山大阵,这些都是藏在护阳阵的结界空间里的,所以我们在阵外看不见。”
“你懂得还挺多。”乔伊人稀奇地看他一眼,苏祈日只笑一下。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更何况身为一个皇储,这天下大大小小的事,他就是不想,也总要知道很多。
说话间他们已经飞上了主峰,乔伊人觉得身子一重,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稳稳落在了地上,脚下的剑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了。
面前是由几根高达十几丈的蟠龙大柱组成的拱形山门,乔伊人抬头仰望,见柱子上面挂着一块硕大的匾额,匾额上龙飞凤舞地书着“开阳门”三个镏金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在门两侧立着的四个弟子,见了罗子言,恭恭敬敬弯下腰来叫了声“师叔祖”。
乔伊人听得一惊,不可思议地看向罗子言。她还当他是刚入门不太会飞的菜鸟,原来竟然是“爷爷辈”!?
罗子言面无表情地轻轻“嗯”了一声,径直从门中走了进去,乔伊人和苏祈日连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