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脸？”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万致远，只见他脸色铁青，直直盯着许燕佳。
许燕佳被看得浑身发毛，不由得站起身来慢慢地退了两步，咽了一口口水后才说道：“是的，伯父。”
“你如何知道这换脸之术的？”万致远皱着眉头，口气像逼问犯人一样。
许燕佳还从来没被万致远这般凶恶地对待过，心下顿时委屈不已。况且眼下龙川还在屋里看着，自己这受到训斥的狼狈样子落在他眼里简直比拿刀割她还让她难受。可任凭她如何撅了嘴瞪着眼，万致远仍是无动于衷，带着一副非要弄个一清二楚的坚定表情。
而此时反应了过来的许和书也加入了万致远的行列，他扶着沈烟站起来，将她安放到正对大门的一把椅子里。而他自己则站定在椅子边上，以便让沈烟可以靠在他身上。他略带气恼地看许燕佳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了！”
许燕佳虽然知道这换脸术残忍恶心，却不期见多识广的两位掌门也这般大惊小怪，一时间委屈更甚，抹着眼泪嘟囔道：“说什么啊，你们一个个都这么凶干什么！”
“燕佳，你现在别闹脾气，先把事情说清楚了！”万致远少有地严厉地对许燕佳说道，听得出来他也极力在克制着自己，也是这人是许燕佳，否则他早就上前揪住她的衣领定威逼吓问了。
许燕佳见万致远竟然责备起自己来，脾气一上来便想拔腿就走。一直躲在她身后的陆寻裕见势不妙，赶紧碰碰她的手臂，向她递着眼色要她冷静。她狠狠瞪了陆寻裕一眼，顿时觉得自己眼下所受的委屈都是因为他和他的心上人，一时性起便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扯到了自己身前：“你们要问就问他吧，是他告诉我的！”
陆寻裕猛然间被推到了前面，一时茫然无措。他的身子一直想退回去藏起来，脑子却在极力阻止身子做出傻事。他看了看周围众人，一个个全瞪着双眼盯着他，仿佛是围住一只羊的一群恶狼，只要他一动便会有人扑上来撕碎了他。他转动眼珠子看向龙川，向他投去求救的一瞥，可龙川在二人视线相交的一瞬间扭过了头去。
若是可能，龙川眼下恐怕会一巴掌将自己拍得远远的好让自己无论如何也粘不上他吧！陆寻裕忿忿地想着，他回过头瞪了许燕佳一眼，发现她正自泪眼朦胧，哪里知道她已经把一个人推到了刀口子上。
“你这个小厮果然不简单！”万致远看了一眼龙川，又看了一眼许和书，拖长了语调说道。
陆寻裕见万致远见缝插针，立刻将祸端往许和书这边引，虽然于自己并无益处，可见了龙川与许和书略略惊慌的模样，还是不由得幸灾乐祸。
许和书略带责备地看了一眼龙川，却不问他转而看向陆寻裕：“你这个小厮自己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有半句假话我非拔了你的舌头不可！”
陆寻裕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一时间觉得自己傻气又赶紧放下了手。他回头看看许燕佳，见她仍然保持着一副落难公主般的委屈模样，突然计上心头。
“这主要还是大小姐的功劳！”陆寻裕扭过头来依次看了看万致远与许和书，“事到如今我也不再瞒了，总不能看大小姐受委屈吧！”
“你这没头没脑的说的都是什么？”许和书拍拍沈烟的肩膀，阻止了她想要说什么的意图，怒目瞪着陆寻裕，“你给我好好说话！”
“这还不都是大小姐的好心！”陆寻裕回头看看许燕佳，又看向悲悲切切的表情中又隐隐含恨的沈烟，“大小姐心细如尘，识破了这个冒牌货，”他指着地上的抹布，“为了不让许夫人继续受人歹人蒙蔽，大小姐才提醒了许夫人。”
陆寻裕一席话听得沈烟一愣一愣的，想要说的话也全部都被堵了回去。面对许和书殷勤的关怀询问，她一时无言以对，只得靠在他怀里抽泣起来什么也不说。
陆寻裕见许和书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到沈烟身上去了，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可万致远却一点儿也不关心沈烟，眼见得那夫妇二人在众多弟子面前仍然如此亲密不知收敛也懒得再看，凶狠地看着陆寻裕，眼见得是识穿了他转移视线的诡计：“你为何顾左右而言它，我问你的是你是如何知道这换脸术的？”
“听褚药师说的啊！”陆寻裕拖延了一会儿时间，终于想出了对策。此时他很无辜地看了龙川一眼，“那时在百里山中之时，你们几路神仙打了起来，我们这几个不会武功的凡人自然而然便躲到了一起。我便是在那时听褚药师说到起这件事的。”
万致远转向龙川：“他说的可是事实？”
龙川思忖着若是一味承认陆寻裕的话，倒显得自己是故意偏袒他，便折衷说道：“回大师父，当时山中情况复杂，弟子忙于应付天星山众人，又要顾忌行云师兄，其他人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弟子确是无法顾及。”陆寻裕闻言正准备大骂龙川无情无义，却听得他继续说道，“不过弟子倒是看到他一直都与褚江河在一起，后来褚江河被楚庄主放走时他还冒充褚江河的弟子跟着他一起跑了。”
万致远来回打量了龙川与陆寻裕一会儿，在陆寻裕紧张得快要拔腿就跑时，他终于白一陆寻裕一眼：“你这小子，鬼明堂还挺多的！”
“那个，”陆寻裕赶紧配合地低下头，绞着手指嘟囔道，“我可从未见过那么大的阵仗，自然会想方设法逃命去。不过，”说着他抬起头来急急道，“眼下这事可全赖大小姐的功劳，是她先发现这个人情况不对，无意间与我说起后我才联想到了曾听说的换脸术。其实我也没当真，却不料这事看起来倒是真的。”说完他看了看原本仰面朝上，此时已经悄悄翻过身将大半边脸朝向地面了的抹布。
万致远虽然已不似方才一般急躁凶狠，便仍显得将信将疑。他见陆寻裕与龙川一唱一和，虽有心挑刺，却无从下手，于是又把注意力转到了许燕佳身上。他见许燕佳委屈得直掉眼泪，撅着嘴看也不看他，虽然心有不忍，却仍强绷着脸质问道：“那燕佳你是如何看出端倪来的，据我所知，你可是许久不与你小娘来往了。”
“是啊，我都是胡说八道的！”许燕佳气急，抹着眼泪赌起气来，“你们将我关起来吧！”说着便朝万致远身边凑，伸长了脖子哭道，“干脆像官府似的拿枷枷上我吧，再堵了我的嘴，省得我多说多错让你们不高兴了！”
许和书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一旦撒起泼来便是天兵天将也降她不住，立刻再将沈烟搂得紧了些，别过头不去看她，生怕她会赖到自己这边来。
不过许燕佳这时又羞又气，逮着谁便赖谁，万致远也是倒霉此刻正离得她近些，便被她给赖上了。
一时间屋里气氛尴尬不已，万致远窘迫难当，伸出手来想拍拍许燕佳的肩膀，见她哭闹得厉害又只得在半空中停住了。
陆寻裕见状，赶紧插到二人中间，微微弓着背像只虾米似的，左顾右盼一阵后才说道：“万掌门，不如就让我来说如何？”
万致远此时巴不得有人解围，忙不迭答应下来：“快快快，你来说！”
“是这样的，”陆寻裕转过半边身子，用正面对着万致远，“这个人假扮的宋吉祥，是与林姑娘，也就是李姑娘自小养在一处的。您说说看，如此熟悉之人她不起疑心吗？大小姐与李姑娘多有往来，自然便从她那里听说了。后来李姑娘几经打探，坐实了这人是假扮的，一时急怒攻心要找这冒牌货报仇，所以才生出那日的祸端来。说来，这李姑娘也真是又可怜又冤枉啊！”
“别说得那么好听！”万致远对陆寻裕声情并茂的解说并不买账，“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李姑娘的心思吗？”
陆寻裕知道自己与林倩儿的关系一事，经许燕佳那日那么一说，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圆不过来的了，索性便坦荡荡地承认了：“万掌门说得不错，我确实十分景仰李姑娘。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更不会助长她任何不轨的行为。我指望的，是她平安无事，而我也能长久地守着她。”
许燕佳虽然一直在闹着脾气，但也一直留心听着众人的对话。眼见得经过陆寻裕一番东拉西扯，遮遮掩掩，又添油加醋，万致远几乎已经接受了林倩儿是因为替亲友报仇心切才失控的事实。这么说起来的话，自己也算得上是个大功臣了。想到这里，她顿时生出一股趾高气扬的优越感，立刻止住了抽泣，环视众人一圈，特别看了龙川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到了万致远身上说道：“怎么样，是我做错了吗？早知道会被骂，我还不如就让你们误会林倩儿将她打死或者关死一了百了！”
“谁骂你了！”万致远讪讪地笑道，“我不过是问话问急了点儿，燕佳你怎么还跟伯父置起气来了？”他见许燕佳已停止了哭泣，便伸过手揽住了她的肩膀，亲昵地拍了拍。
许燕佳甩开万致远的手，仍然赌着气：“你们一个个都那么凶，就像是我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样，我不服！”
这时沈烟抬起头，目光正与许燕佳交汇一处。她原本冷冷地看着这位大小姐上蹿下跳地表演着，认定了她不过如跳梁小丑般只能哗众取宠而已。不过此时她却猛地意识到，自己正在掉进这位大小姐与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厮下好的套里。如同眼下，他们明里处处针对抹布，暗里却不知在打什么算盘。而自己却被他们逼得完全没有办法否认他们话。因为到目前为止，这二人句句控诉似乎都在为她开脱，自己怎么能表示反对？
许燕佳撇撇嘴，向沈烟投去一个充满的挑衅与威胁的眼神。沈烟见此，不由得往后缩了一下，顿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