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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嗅已是百年身

兰嫣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来北京了,大学的时候她谈了一个男朋友,北京人,来过一次,后来出差又去了几次。安琪常常抱怨说很想去北京,可总是没有机会。于是兰嫣也只好舍命陪君子,就算国庆长假机票住宿再贵也答应陪她去一次,否则一年耳朵都不清净。

兰嫣和安琪像归像,多少还是有些差异的,无论是在样貌还是性格方面,安琪都要更细致些,不像兰嫣这般喳喳呼呼,没心没肺。但是在“吃”的问题上她俩却出奇的一致,每到一个地方,必先奔吃而去,吃饱喝足了才有力气游山玩水,典型的在温饱线上挣扎的人,未免有些低级趣味。可是人各有志,外人又怎能理解其中的乐趣所在呢。

到北京的第一站,兰嫣和安琪就提着行李直奔前门全聚德烤鸭店,颇具帝王风格的清末建筑装饰,青砖木梁、雕梁画栋、走马宫灯,显得雍容华贵、蓬勃大气。

不过这家从同治三年开张到如今已经上市的烤鸭店,服务品质倒是与其装修风格有一曲同工之妙,霸气十足。兰嫣和安琪坐那儿半天也不见有人招呼,好不容易来了个大婶儿级的服务员,一听两个人才点半只鸭,那脸就说多难看有多难看。

点完餐,又开始进入漫长的等待。旁边一桌十个人,比她们晚到,点了两只鸭,没有半盏茶的功夫就上了。而她们等足了三盏茶,鸭影子也没看见。

“这就是皇城的服务?”安琪忍不住要暴怒。

兰嫣看着她的模样憋了一肚子的笑:“上帝是公平的,我曾经受到过什么待遇,今天你来了也还是什么待遇,我终于平衡了!”讲完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烤鸭终于端上来了,四片热腾腾的鸭胸静静的躺在盘中,看上去金黄焦脆,配上白色小碟内的白糖,不禁让人食指大动。包上荷叶饼后的烤鸭卷,更是让人口齿留香,胃口大开。

北京烤鸭蘸酱的做法是极考究的,多少的甜面酱,加多少的白糖,还有多少的香油都有严格的比例,稍差一点儿便不是这个味儿了。所以现在知识产权就是金钱,即便服务态度差点儿,大家也还是心甘情愿掏钱消费。用安琪的至理名言说就是“人之初,性本贱”。

第二天的行程安排是游故宫,懒洋洋的起床,懒洋洋的出发。十月的北京很是舒服,没有沙尘暴,凉风徐徐却又不冷,一股秋天的气息让人心旷神怡。南方城市在这一点上恐怕要逊色很多了,一年四季的郁郁葱葱容易让人忘记了生命的流逝和更替,也容易让人倦怠和疲惫。

看着秋叶打着转儿的飘落,安琪笑着问:“你说为什么会落叶呢?是风对落叶的邀请,还是落叶对根的依恋?”

兰嫣假装撇嘴鄙视地说:“我看北京很适合你嘛,尤其是眼前的故宫更适合你,你就像那高墙深宫内的怨妇,思不了春所以在这儿悲秋!”安琪没有理会她的调侃,仿佛很享受她自己内心的意境,脸上带着笑。

兰嫣已经去过很多回了,有来北京就会过去走走、看看,已成了习惯。倒不是真的就这么迷恋这个地方,大学的时候她看言情小说看得着迷,总想着如果有一天来到故宫,坐在珍妃井旁,是否就会被鬼使神差的送回到古代的某个时空去,然后演绎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所以每次来故宫,兰嫣都去珍妃井看一看。

再后来,她常常安静的在旁边的甬道上慢慢的走一段,享受这种历史积淀的气息,内心就变得很安静,杂念全无。曾经有一段时间还专门买书去研究了一下故宫的建筑,痴傻的很。

安琪一个人走在前面,突然转过来打断了兰嫣的思绪,问道:“兰嫣,你很喜欢故宫吗?”

“感觉还不错,你也知道了,我不止喜欢北京、喜欢故宫,还喜欢西安,想去看古老长安的花开花落。”

“那故宫里,你又最喜欢哪儿呢?”

“珍妃井!”兰嫣毫不犹豫的回答。

“我们去看看。”

景祺阁北端的贞顺门内,珍妃井还是静静的待在那儿没什么变化,尽管井里面有着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不知道的人也只会觉得这不过是一口普通的水井,现在更是穿入铁棍上了锁。

所以说,事物的本身是没有附带任何情感的,有情感的最终还是物背后的人。兰嫣和安琪今天出发的早,进了故宫又是先奔这里而来,所以贞顺门内很安静,只有树叶沙沙的声音。“你有没有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仿佛是檀香。”安琪问。

“你别开玩笑了,我虽然向来不喜欢香味,可是对香味却是很敏感,怎么可能你闻到了我没有闻到呢。”

“真的,你靠近珍妃井闻闻……”

这话听得兰嫣一阵毛骨悚然。“不是的吧,要这么诡异吗?”嘴上这样说,脚却不听使唤的慢慢向井边栏杆靠近。一股似有似无的幽香跑进了鼻子,很好闻,让人有一种迷醉的感觉。

“安琪,我闻到了,确实有啊。可是你有没有发现这味道让人很想睡觉……很想睡觉……”后面的话兰嫣自己也没有听见,好像就这样睡着了。

仿佛睡了很长的一觉,醒来的时候头歪在一口井边,眼角瞥见一缕青苔。兰嫣也没在意,眯着眼本能的嚷嚷:“安琪,你这该死的,我睡着了你不叫我啊,让我就这么磕在珍妃井上,现在脖子要折了。”

安琪在身边“恩哼”了一声,兰嫣便伸手去推她。突然,安琪一声惨叫,吓得兰嫣睡意一下去了八分,转过身惊恐的望着她,急急得问:“干吗干吗,我推得很轻啊,把你哪里弄疼了啊?”

安琪仿佛受到了很大的刺激,说话也有些不利索了。“兰……兰嫣,你……你仔细看看,我……我们这是在哪儿?”

兰嫣没明白她说什么,只是本能的开始按照安琪的指引观察四周。确实啊,这是在哪儿?这里有一口井没错,但绝不是珍妃井。这口井不但没有被铁棍锁住,而且应该长期有人使用,井沿上很潮湿,与地面相连的部分长着青苔。两三步远的地方还有一个打水的木桶,有些破旧了,长着黑黑的霉斑。

兰嫣看看安琪,看看自己,摸摸身边的旅行双肩包,松了口气,很坦然地说:“你看,我们既没有失财也没有失身,有什么好怕的。”说着说着又有些底气不足起来,话虽如此,可为什么她们会睡在这里呢?

安琪显然已经冷静下来,把她的iphone举到兰嫣面前,也不说话。兰嫣盯着电话看半天,都看成斗鸡眼了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安琪摇摇头,一副朽木不可雕的表情:“这里没有信号!”

兰嫣赶紧掏出自己的诺基亚,也没信号。一般情况下,如果诺基亚都没信号,那这该死的地方就真的不在服务区了。可是,故宫里有这样的地方吗?兰嫣站起身来,一边拍着身上的土,一边说:“不管怎么样,咱们都没什么可害怕的,这里没有人,走出去问问就知道了。可是安琪,是我睡蒙了眼么,你看起来更白了也更瘦了,仿佛回到了高中时代啊。”

安琪愣了半天掉了一句:“你倒是没白了,可是看起来也有些不同,是好像年轻了四五岁的样子。”她倒真是不怕打击人。

当兰嫣和安琪走出了这个有着水井的弄堂时,才发现原来一切根本超出了她们可以控制的范围。满大街粗布麻衫的行人,街道两旁均是两层以下的砖木结构的房子,一楼倒也还是店面,但无论卖的是什么,一眼望去就感觉充满了历史的尘土气息。

兰嫣握着安琪的手,有些微微颤抖,比起激动而言,这时候应该是害怕更多一点。安琪回握了一下,她们现在想的都是同一件事情。

“眼下只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是走回弄堂里面去,再睡一觉。不过谁也不能保证我们能不能就此回到珍妃井边去,也有可能醒来还在这里或是到了另一个不知名的地方。二是再走出去一点,至少明白现在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你选哪一个?”当兰嫣发觉不得不面对眼前的一切时,心情也跟着平静了不少,开始可以正常的思维、正常的判断了。

“我选第二条。”安琪经过思考后回答,“因为即便我们走了第二条路,第一条路也还是随时在等着我们的,没必要那么心急,当是一段旅行也不错。”

“我们的衣着是不是与这环境太不搭调了?”

“那就去买件衣服。”

“钱呢?你不要告诉我要用人民币或是刷卡!”

“当铺!”安琪吐出两个字就提腿走了,留下兰嫣还站在原地犯傻,不得不说这人在如何赚钱、管钱方面的确是比兰嫣精明很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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