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寒,在这一场接一场的秋雨里我的感冒迟迟没有好转。直到某天早上醒来连打了5个喷嚏,妈妈勒令我去医院打点滴。小H曾说,有我在的地方感冒就有市场,现在我觉得自己越来越能体会这话的精妙之处了。
跟大多数人一样,我对医院有着本能的恐惧,小时候我觉得进了医院便会死掉,稍微大一点我觉得进了医院便是快要死了,再大一点我觉得如果不是生了很重的病是不会去医院的,而一旦生了很重的病多半是瘦骨嶙峋,脸色苍白,其状甚惨甚惨,所以我认定在医院里转一遭这辈子就再也漂亮不起来了。可天不遂人愿,从小我就跟医院特别有缘,三天见一小面,十天见一大面,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爸妈觉得我以后应该嫁个医生。
小护士手脚利落地将针头刺进我的血管,然后摇曳生姿的离开了。冰凉的液体一点点进入我的体内,那感觉很奇妙,医学上说器官移植多半会产生排异反应,所以外来器官就算移植成功了存活的机率也不大。不晓得这外来的葡萄糖和药剂进入我的体内会不会发生排异反应呢?想了一会儿想不出答案,于是我给cat发了条短信。
cat回复地很快,但她没有解答我的疑惑,而是用肯定句式写了一问句:“又病了?”
我:“小感冒而已,在你医院挂点滴呢。”
Cat:“我查完病房就来。”
如果说死党也是可以分级的,那cat之于我绝对是骨灰级。我们很早就认识,至于怎么认识的,那完全可以写成一部狗血小说——初中三年级,班上有个可爱的小男生,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可爱得像泰迪。小男生坐我后面,每天缠着我帮他做作业,被缠的次数多了,我也就默许了。这原本没什么,可显然我没有意识到在不计其数的台湾偶像剧的影响下,初中生有着比狗仔队还要惊人的以假乱真能力,于是我和小男生硬生生被拽进了“早恋”的行列。后来,“狗仔队们”很八卦地挖出了小男生的前女友,大肆宣传下年级里很快形成两派,一派支持小男生应该向前看和我在一起,一派则表示小男生应该回到前女友的身边。这个前女友就是cat。按台湾偶像剧的一贯剧情,我和cat必定是苦大仇深、水火不容,但事实是我们对彼此相当好奇,甚至还相当正式的见了个面。见面之后,我发现cat这所谓的前女友也不过就是初中二年纪时做了一些跟我这所谓的现女友一样的写写作业的工作,同时cat也了解到我这所谓的现女友多么的不外如是。就这样,我和cat大为感慨人生奇妙,每次遇见都忍不住多聊几句。台湾偶像剧数十年如一日的告诉着青少年情敌见面应该立马变斗鸡,我和cat却时不时一块吃个饭逛个街什么的,相处甚欢。于是“狗仔队们”继续发挥想象力,说小男生坐享齐人之福,堪称学校第一人也。
初中毕业后小男生渐渐淡出了大家的视野,我和cat的友谊却保存了下来。Cat是个温柔、声音细细的女生,某种程度上我们挺像,我们一样高矮胖瘦,一样扎马尾,一样带框架眼镜,一样穿长长短短的裙子,一样看《狼的诱惑》和《那小子很帅》。可某种程度上我们又是完全不同的女生,她温柔,我刁蛮,她懂事,我任性,她优雅大方,我古灵精怪,她爱甜食,我爱咸食,她爱阳光,我爱下雨,她爱白裙子,我爱花裙子,她爱郑英奇,我爱班君野,发展到后来便是她爱洛熙,我爱欧辰。可这并不影响我们的友谊,我们经常争得面红耳赤,然后在抢着吃同一个蛋挞后和好如初。高中毕业后cat报了医学院,从此挺漂亮一姑娘就和手术刀、人体骨骼打交道去了,我常念叨她自从踏进医学院的大门就和现实生活发生了严重的脱节,她白我一眼说正是因为有她这些和现实生活脱节的人存在才有我这种和现实生活不脱节的人赖以生存的土壤。考虑到激怒她没准她会对我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我很识相的没有继续这一话题。
现在cat在这家医院实习,但鬼知道她查完病房要多久呢,我心底默念着:我不无聊,我不无赖,我一点也不无聊……然后惊喜就真的出现了,而且是个男人。
男人穿着可爱的小背带裤,带着可爱的小棒球帽,他踱步到我面前开始扯我的裙子,扯一会儿还抬起头看看我的反应,见我笑嘻嘻的看着他,露出笑脸直接就扑进了我的怀里。
真是个漂亮的小娃娃,大眼睛长睫毛,脸蛋红扑扑的,而且这会儿他正把小脑袋靠在我的怀里,两只小手暖暖的,还搂着我的腰,咿咿呀呀,实在是可爱的很。哎,这照顾孩子的大人还真是个马大哈,怎么能让这么丁点大的娃娃在医院里到处走呢?
小娃娃真的是很奇怪的生物,拱了我满身的口水后,他似乎觉得对面老奶奶的皱纹比我和我的裙子好玩得多,踱步,踱步……
但……老奶奶一侧刚给另外一位病人完拔针的护士正要转身离开,压根没看到自己身后踱步的小娃娃。
这还了得,本能的我从座位上跳起一把将小娃娃抱进怀里,小护士正好撞上我的背,一个趔趄我差点翻倒在地。站稳后我心有余悸的看着怀里的“罪魁祸首”,小娃娃大概觉得我在跟他玩游戏,咯咯大笑起来,真是个“死孩子”。
小护士喊了几声“这是谁家的孩子”,见无人应便拜托我先照看一下,她去医院广播中心告诉值班人员广播一下。我自然是答应,然后抱着娃娃刚坐回座位上就看到了cat。
Cat:“你缩在这旮旯里呢,害我找了好久。”
我:“我怕见人行不行。”
Cat:“就你贫,你要拿出一半贫嘴的功夫照顾自己也不至于三天两头往医院跑。”
我:“少了像我这样的常客你可就离失业不远了,到时候看你还当哪门子的白衣天使。”
Cat失笑:“护士才是白衣天使,我是医生。”
我摆摆手:“一样的。”
刚想接着跟cat说说怀里漂亮的小娃娃,cat突然一声极具穿透力的尖叫吓得我胸口一阵痉挛,cat说:“猪,你的手……”
我大怒:“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喊我猪!”
我一边吼一边顺着cat的目光看过去,不看还好,一看……
刚才英勇救小娃娃的动作实在是太激烈了,手上的针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扯了出来,而差点被护士撞翻这一连锁事件太过于惊心动魄,一时之间我竟然没觉得疼,现在针孔正在源源不断地渗血出来,鲜红的血液顺着我的手指往下滴,我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