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三,清明。
“师兄,师兄!呼呼……师兄……”青葱少女像一头小鹿蹦跶着,气喘吁吁地往屋里冲去,似有天大的喜事要广而告之天下。
屋内只有一人,长身背窗而立,披散着一头黑直的长发,着一身黑衣缀碧线的长衫,手里正拿着一株叫不出名字的干草嗅着。靠的近了,就能闻到男子身上那一股淡淡的药香,像是浸入肌理,又似从骨里透出来的。
听得少女的呼唤,男子转过身来,眉眼柔和地笑起来,“小璃又来找师兄玩么,今日我可没空,师父布置的功课还未做完呢。”那声音似刚从地底下冒出来的清泉水,响声叮咚清冽。
被叫做小璃的少女还没顺过气来,懒得在此时跟他废话,抄起男子的胳膊就往外拖。她坚信,行动迅猛于口舌。
男子将手臂挣脱开来勉强稳住身形,无奈地从桌边拿过一条帕子仔细的给少女擦了额头上的汗,“小璃,你也不小了,不能总想着玩,师父看到又该骂你了。”说完继续摆弄手里的药草。
墨璃看他这慢吞吞的模样就冒火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只顾着那堆没气儿的死草药,“师兄,下雪了,万花谷下雪了!”
看墨璃这兴奋的样子,墨问笑着弹了一弹她的脑门子,“臭丫头,自己想去花海看花飞满天的样子,还要坑我下雪了。这回你可想岔了,咱们万花谷,可是从来不下雪的哟。”转而把那只在墨璃脑门子上留下罪证的手移到头顶继续肆虐。
“墨问!真的下雪了!你不信就算了!”墨璃拍掉墨问的手大声喊道,气呼呼地跑了出去。
墨璃虽然性格跳脱,但是尊师重道,从来不撒谎骗他这个二师兄,今日她直呼自己的名讳,墨问有一瞬间的怔忡,难道她说的是真的?
可是,万花谷,从不下雪。
墨问半信半疑得走出当归意的小茅草棚子,迎面而来的不是自己二十年来熟悉的温暖如絮的春风,竟带了一丝寒意。有一粒凉凉的水珠子落在墨问颈后,墨问不禁缩了一下脖子,他抬起头看了看,竟呆在那里。
那是什么样一副景象,墨问从未见过。傍晚的天微微的暗了些,太阳斜斜缀在天际,把整个万花谷笼罩在一片七彩霞光里。轻轻巧巧的小雪花像珍珠米粒子一般从霞光里缓缓滚落下来,白得那样耀眼,把霞光都生生比了下去。
墨问不自觉伸出手去,张开手掌来感受这一刻。小雪花像刚出生的婴儿般柔嫩伏在墨问的手心和指尖,瞬间就不见了。这,真的是雪!
万花谷有史以来三百四十八年,四季温暖如春,居然下雪了!这个消息震惊了整个万花谷,所有谷中门人弟子不禁惶惶然起来,聚集在掌门所居住的三星望月之下骚动着。难道是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墨问三步并作两步冲回三星望月,站在底下的人群看是墨问二师兄来了,忙让出一条道来。心慌意乱得没顾上和同门打招呼,墨问径自登上凌云梯行至掌门的摘星殿,发现掌门与所有的长老都在此。
“师父,万花谷怎么下雪了?”顾不得行礼,墨问焦急开口道。
谷主北堂书似乎也很诧异,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缓缓说道:“子虚先生前日里占星得知近日江湖将有大事发生。今日万花落雪,怕是外面已经天翻地覆了。”乱世江湖,最是动荡不安,只是苦了黎民百姓啊。
“星辰,带领机甲门下十人去外头打听出了什么事,用飞蓬把消息带回来。墨问,让你易水师父带着神针门下弟子三十人,各处行医救人。立即出发。”谷主缓和醇厚的命令一落地,两人立刻行动起来。万花谷医术冠绝天下,虽独立于江湖风雨之外,却谨守着谷中的训条:济世救人乃医者使命。
听得慕星辰和墨问两位师兄带来的命令,三星望月之下的弟子也各司其职而去。站在摘星楼上的众人看着天上飘落的绵绵白雪不禁发起了呆,北堂书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回,万花谷怕是要卷入到江湖风雨中去了。
今天的万花谷格外宁静,小雨已经停了,雪花纷纷扬扬落着,好像一场默剧。青鸾穿着一身青衣,双腿一滞,蓦地停在花丛中,这是,雪?!
猛的稍稍偏开手中的竹骨伞,马上就有冰晶一般的小雪花扑向她的面庞,落在面上也没有化。青鸾眨了眨眼睛,颤抖着伸出手去,看着一片片雪花掉落在手掌,积聚起来,凉凉的。
就是在这片花海里,那个人目光灼灼地对自己说,要是万花谷下雪,我就会回来。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青鸾已经记不得,但是今天,万花谷居然真的下起雪了。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青鸾的眼眶掉落下来,砸到手掌心上,小雪花们融化在泪水里,顺着手掌上的纹路滴落在花海里。竹骨伞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鲜红鲜红的与地上的花朵争艳。
青鸾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无声地抽泣着。白玉颜,你是我师父又怎样,师徒相恋又如何,就算倾覆全世界,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而已。喜欢一个人有错吗,为什么全世界的人都不允许。
“为什么!为什么啊!!呜呜……”青鸾瘫倒在地上,用力捶着脚下的土地,自己为人易容,解决她们的情感问题,为她们答疑解惑,可是谁又能来开解开解自己呢?
雪更大了,鹅毛一般落在青鸾头上、身上,积起薄薄的一层,但青鸾一点都感觉不到寒冷,卧在湿漉漉的泥土地里一动不动。有泥土特有地腥味和草茎被踩碎流出的汁液的味道混杂在一起,一刹那间,雪却突然停了。
“丫头,怎么这么笨摔着了?来吃颗葡萄。”跳跃又魅惑的声线,透过青鸾的耳朵传进她的心里,青鸾像触电一般猛的回过头来。
传说,万花谷下了一天的雪,花海里的花却在那天全部开了,弥漫着一股荷花的香气,经久不散。在花丛中,有人发现了一把竹骨伞,牡丹伞面,旁边缀了一支青荷。
——————————————完
嗯,怎么说,先写到这里吧,好歹是个happyending嘛。谢谢大家的支持!-。-好像有点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