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卉和红玉仍旧一前一后的走着,一样也是安静的走着,只是和刚开始出来时候那种感觉不一样,各怀心事。
才走没几步李卉就看见宁悦急匆匆的走着,连忙出声叫道:“娘亲。”
宁悦疾走着就听到熟悉的声音,收起脸上的愠怒换上浅笑,转头望向声音的出处,“卉儿。”见女儿来的方向,便问道:“刚从老祖宗那儿回来吧?”
“几日没见老祖宗想得很,所以就过去叨扰了。”上前挽住娘亲的手,李卉的目光快速的扫了眼宁悦身边跟着的丫鬟,“娘亲刚刚急匆匆的是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收拾烂摊子。”已经没有刚刚的急躁,宁悦缓缓的向前走,手一下一下的轻抚着李卉的手,“明日就回京了,所有的事都弄好了。也不知张氏那块皮痒,跑到老六那儿说了些什么,弄得老六要死要活的,闹了我一早。”
宁悦口中的张氏便是八姨娘,李卉多少也能猜到以八姨娘那种性子会说些什么话。
“那现在如何了?”
“如何?该做什么的做什么去。给她店给她地就是要她老实呆在延平,她就是闹上天,也是这个结果。”说话的声音又提高了几度,宁悦脸上的浅笑变得更浅。
“这可是老祖宗的意思?”
挽着的人身子一顿,李卉的双眼一直望着自己的娘亲,看着她的脸上再没笑意,看着她出神的望着远处的枯树。
“虽没明说,但也是这个意思。京城主家容不得老六那些小聪明。”
小聪明,小手段,那家院子没有,只不过都是那平静湖面下的暗潮汹涌罢了。六姨娘能有什么小聪明?唯一聪明的一次就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最后以身相许,借着为奴为婢的机会爬上了老爷的床。而这一点却是惹怒了许多人。
李卉没再说话,静静的扶着娘亲。总觉得什么不一样,却又说不清。送走娘亲后,便和红玉回到自己的屋里去。这时绿婉已经坐在屋中大口的灌着水,琥珀和倚翠两个小丫鬟背靠着背瘫在一旁大口的喘着气。
“我说你们两个年纪轻轻,怎么喘起气来跟后门那只瘸腿的癞皮狗似的,就差把舌头吐出来了。”半壶水下去,绿婉也有些精神开始数落两个小丫头。
琥珀被她这么一说马上抿上嘴,瞪着大眼睛,有怒不敢言。倚翠却不同,一边用手当扇子扇,一边破口回道:“什么癞皮狗了?见过这么漂亮的癞皮狗吗?”
绿婉眉头一挑,“行,不是癞皮狗。六姨娘房中的狮子狗跑两圈也这样,那只够漂亮了吧!”
“哪有人把自家妹子说成狗的?”倚翠嘟着嘴,拉着琥珀的胳膊,“你倒是说话,平时你不是很能说的吗?”
“那也要看对谁,这院里谁说得过绿婉姐姐。你还是让我省点力气,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哼!这点出息!难怪我们要她当狗使唤!”见琥珀不争气,倚翠满肚子的气,冲着绿婉直咧嘴,却见绿婉捂着肚子闷声笑着。
琥珀也没忍住噗的笑出声,用手戳着倚翠的额头,“说我这点出息,你倒好直接顺着她的话,把我们都当狗了。”
“你们……”倚翠憋红着脸,用着芊芊玉手指着眼前的两人。眼角瞄到门边,就看到李卉和红玉两人站在门外掩嘴浅笑,更是羞愤的直跺脚,“你们都合着欺负我!”
“谁敢欺负我们的倚翠啊?”李卉笑着走进屋,绿婉和琥珀连忙行礼,都让她挡住了。“都去做什么了?怎么累成这样?”
倚翠刚想开口,就被绿婉抢在她的前面说道:“没什么,就是把小姐的东西都装上车。”
“怎么不让小厮去做?”红玉见她们三人都额上挂着微汗,面颊格外的红,说话中夹杂的重重的喘气,连忙倒水递到她们身前。
倚翠接过水喝了口,努着嘴指向绿婉,“姐姐担心那些粗手粗脚的家伙把小姐的东西磕碰坏了,再说东西也不多,就合计着我们一起搬了。”
“看着是不多,可搬起来才知道那可都是着实的累人。”接着倚翠的话,琥珀也开始诉苦,“瞧瞧,我这手都被划破了。这日子天寒地冻的,一点破口都会痛上十天半个月,更别说碰水做事了。”
“好了好了,做点事就叫苦。刚刚吃我的东西怎么就不见你们嘴短?”绿婉白了眼两个正在轮流诉苦的丫头,侧头对李卉说道:“别被这两丫头片子也哭过去,哪有她们说的那么严重,就是逮着机会想偷懒罢了!”
“我看也是。”李卉掩嘴笑着,看着两人这么精神就知道了。也许是真的累,但也绝没那么累。“红玉,你带她们去小厨房给她们做些好吃的,当做犒赏。绿婉你留下,跟我说说还有什么没准备好的。”
绿婉像是一愣,所有的东西都清点好了,昨日已经写了册子给李卉过目,得了同意今日才敢开始搬东西,怎么这会儿却这么说。眼珠微微一转,冲着倚翠使了个眼色,就听到倚翠突然叫道。
“多谢小姐,我正饿着呢!红玉姐姐,我要吃栗子糕。”
“那多麻烦的东西啊?要先蒸栗子,再碾成粉做成糕。”琥珀皱着眉,满脸的疑惑,“你不是说饿吗?这做好还不知要几个时辰。”
“我不能先吃碗面,然后帮着红玉姐姐做啊!”瞪了眼琥珀,马上让她乖乖的闭上嘴,倚翠推着红玉的身子往屋外去,嘴里不停的囔囔,“难得小姐大慈悲,大恩典,让红玉姐姐给做吃的,那还不挑爱吃的。你若不吃我自个吃去!”
“别!我要吃千层糕,倚翠你急什么?倒是等等我!”冲着已经走出屋的人喊着,琥珀领着裙摆三步并两步的跑着,生怕慢了半拍什么好吃的都没了。
绿婉缓缓的跟在她的身后,走到门边将门轻轻的关上,转身对坐在桌面的李卉说道:“小姐,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怎么就是出事了呢?”在桌上摆上两个瓷杯,持起水壶缓缓的给杯子注满水,一只杯子推向绿婉的方向,一只搁在自己跟前。看着杯中漂浮的茶叶,李卉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绿婉自认做事还算用心,明日就要启程,该做的都做清楚了,绝不会还有什么问题需要这个时候和小姐商议的。小姐刚刚会这么说,定是出了什么事要与我单独说吧?”坐在李卉的对面,绿婉并未端起茶,双眼望着李卉,望着她的眼。
没有开口回答绿婉的话,李卉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目光从杯中转向绿婉的脸上,“你也有话要同我说吧!”
点了点头,绿婉却是也有事同李卉说。这件事对她而言算是惊喜,只不过惊大于喜。
“今个琴儿找过我,说是老祖宗有些帐要在路上算,让倚禄跟我们一起进京。”
“这不是好事吗?”是件好事,却透着蹊跷。老祖宗的帐从来都是娘家带来的人算的,何时开始让李家的账房算了?而且还是个账房学徒?
和绿婉对望了一眼,李卉知道她也有和自己一样的疑惑,而这件事也是出乎于李卉的意料之外,很多事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这里的以前是多久以前,一个久的让人感觉经历过生死一样。
“别想太多,倚禄只是个账房学徒。老祖宗也许真是有什么要他做的,我还在想着回头怎么跟老祖宗开口,这下可好什么麻烦都省了,你们姐弟都可以进京了。”
李卉的话中有多少是安慰,绿婉听的出来。一个账房学徒却是没什么好坑的,就算真的要坑随便一个莫须有的罪都能让倚禄吃不了兜着走。而绿婉担心的不只是倚禄的事,她更担心这件事后面会不会牵扯出其他什么事,或者拖累了其他的什么人。
见绿婉还是一脸沉思,李卉叹了口气,看来她接下来要说的事恐怕会让绿婉愁上加愁了。
“老祖宗刚刚唤我过去。”
“说倚禄的事?”
摇了摇头,端起桌上的茶抿了口。“老祖宗想要给我寻个妈妈,说是我房里少个资深的人,仅是不懂事的丫头片子。”
绿婉眉头一挑,脸色顿时暗了几分。这房中出来当年告老还乡的奶娘,近十年来可没人想过要寻给妈妈,更没人在乎这一屋子的丫头片子是不是能打理好这一院子的事。怎么这会儿突然都想起来了?这件事,倚禄的事让绿婉的心头飘起一大片乌灰的阴云,有种不好的感觉,说不出哪里不好,就是觉得不好。
“听到这事,总觉得有什么要发生,却有没有半点头绪。我不想屋里多个别人的眼睛,防人的感觉不好。”李卉的心里也有不好的感觉,总觉得有什么事正在慢慢的发生,就像是不经意扔到地上的种子,在人不知不觉中就萌发,最后变成颗毒瘤,生了根,长了枝,最后纠缠不清,斩不断。
“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别自个瞎想!也许现在老祖宗想着,回头进了京,一忙活就把这件事给忘了,倒是能拖多久就多久。我们便借着这个时间,自个寻个可靠的人。这件事可有想过告诉红玉?”
“先别告诉她,免得她多想。你知她与你们不一样,一有个风吹草动便会往自个身上想去。回头寻到合适的人,让倚翠受点委屈,便说是来管教这些小丫头的。”明明是两件看似没有关联的事,可李卉总觉得这些事像是个无形的大网全都连在一起。老祖宗为何要把倚禄带到京城去?为何要突然在她屋里插个人?看来这次回京,定不会像以前那样风平浪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