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姜躺在温暖的床铺里却再也睡不着。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师傅明明说过会救治白子谵的,也的确救了他,否则他不可能活到现在。只是,师傅为何没有帮他彻底清毒,而是看着他成为一个废人。暖姜从小就被教育,医者仁心,必当竭尽所能救死扶伤,半途而废这种事情绝不是师傅的作风,这其中必有什么隐情。暖姜白死而不得其解,遂作罢,想着真相总有大白的一天。
她翻了个身,偷眼看了看白子谵。也许是倦极了,此时白子谵呼吸均匀,显是已经熟睡。睡着了的他收起了全身那拒人千里之外的坚硬外壳,脸色苍白得有些突兀。暖姜心里某个地方稍稍柔软了一些,虽他对她劣迹斑斑,但是她仍然为这个英俊儒雅身体却羸弱不堪的男子感到一丝心痛。毕竟,他的出现,曾改变过暖姜的生活和命运,她无法将他视为路人甲。
这样想着,暖姜终是迷迷糊糊入了睡。
“严暖姜!”
睡梦中的暖姜貌似听到有人在叫她。
她气急,用被子盖住自己的头,嘟囔道:“还让不让人活了,姑奶奶这几天都没睡个安稳觉了!”
床上的白子谵顿时无语,冷了一张刚刚睡醒带着一丝怔忪的脸,冷声道:“一个姑娘家,怎生得如此粗鲁!”
白子谵的声音犹如平地惊雷,彻底炸醒了半梦半醒中的暖姜,她这才意识到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唰地坐了起来。继而揉了揉自己睡得乱糟糟的长发,转脸看向白子谵。
白子谵早已穿戴妥当,斜倚在床榻之上,头发随意披散着,竟有一种说不出的魅惑之感。经过一夜的修正,他脸色比之昨晚已经好了不少,至少不再煞白得吓人。他仍是那副冷清的样子,眸子中带着些许不满,皱着眉头,同样看着衣衫不整的暖姜。
暖姜心里暗骂了一句:“靠之,姑奶奶我为了你可是一夜都没睡好,你不仅不知道感恩,还一脸嫌弃,亏我还为你的病情辗转反侧了那么久!”
白子谵像是看出了暖姜的心思,也觉得自己的态度外露的有些过了,遂收回视线,低下头清咳一声,尽量柔和道:“昨夜有劳你了。只是你再不起来,被人发现你我……怕是不好。”
听白子谵如此一说,暖姜也不好意思起来,便迅速起身,穿上了外衣。然后,她将白子谵扶到床榻边的轮椅上坐好,继而又将昨夜拿出的被褥折好放入柜子中。当暖姜最后想要将白子谵睡过的床铺收拾一下时,一块白绢吸引了暖姜的注意力。她好奇地拿起那块白绢,自言自语道:“这是什么?”
一旁的白子谵再看到这快白绢时,脸色乍变,冷不防开口道:“你这儿有没有匕首剪刀之类锋利的东西?”
暖姜疑惑地看向白子谵,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要匕首剪刀又是为何。然而,凭着她与他这几日相处的经验来看,她还是什么也不要问的好,不然谁知道这个刻薄的谵王爷又会说出什么气死人不偿命的话来。
暖姜依言从房间里找了一把剪刀递给了白子谵,有些狐疑地看着他。谁知他拿到剪刀后,挽起了袖子,对着自己的小臂狠狠划了下去,伤口又很有准,而他也只是皱了一下眉头,表情甚至没有太大变化,好像只是被蚊虫叮咬了一下。
就在暖姜呆愣的时候,白子谵开口对暖姜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那白绢拿来。”,语气中带着些许不耐。
暖姜早已傻了眼,只是机械地依言拿过那白绢递给白子谵。白子谵结果白绢后,将小臂上伤口汩汩冒出的血抹在上面一些,又递还给暖姜,声音仍是那样平静无波:“放回原处吧。”
暖姜照做。
当暖姜第二眼再望向静静躺在床上的那染着白子谵鲜血的白绢时,霎时明白了这其中缘由,立刻红了一张原本满是疑惑的小脸。
“王爷,你这……”暖姜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想起白子谵刚才鲜血淋漓的胳膊,不禁低呼一声,赶忙从自己的小药箱里拿出在家中时,闲来无事做的消毒纱布。走到白子谵跟前,她蹲下想要帮他包扎伤口。没想白子谵却冷声问道:“暖姜姑娘这是做什么?”
暖姜抬头看向白子谵有些无奈,这人还真是多疑得紧,有心讽刺几句,在看到他白了的一张脸时没了那个兴致,遂老实回到:“帮王爷包扎伤口。”
“用这个?”白子谵狐疑道。
其实也不怪白子谵多疑,这绷带乃是暖姜依着前世记忆所制,又在高纯白酒中炮制消过毒,故而还带着一股子酒味,白子谵从未见过。但是暖姜此刻也没什么心情对白子谵解释,只是拉过白子谵的胳膊,仔细包扎了起来。
“下手这么重,你不疼么?”暖姜不知为何,竟莫名其妙问出了这话,话语中隐隐带着一丝心疼。
白子谵也难得没有对她冷嘲热讽:“这点疼也酸疼么?”
他声音不复之前的冷淡,有些飘忽,似是自言自语一般,说得暖姜心中又是一痛。与他的心疾所带来的痛苦相比,这些皮肉之苦还真算不得什么。
只是此时暖姜怎会懂得,对白子谵来说,最难熬的,永远不是这些生理上的疼痛。
她不再说话,专心着手上的活计,不一会便包扎完毕。
暖姜刚站起来轻呼了一口气想要放松一下,冷不防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黎青温婉的女声接着传来:“王爷王妃可起了?黎青来服侍二位洗漱。”
暖姜一颗心又紧张起来,她看向白子谵,白子谵并未抬头却像知道暖姜在看他一般,轻轻点了下头。
得到白子谵的首肯,暖姜清了清嗓子,压下心中紧张,道:“进来吧。”
得到允许,黎青推门而入。
白子谵和暖姜都已穿戴整齐,坐在桌边。黎青走到二人身边,眼神颇有深意地看了看二人桌下交握的手,似笑非笑道:“黎青恭喜王爷王妃。王爷王妃可需服侍洗漱了?”
白子谵温存地看了看暖姜,暖姜低着头,一时间娇羞无限,红着脸点了点头。白子谵这才对黎青道:“传。”
黎青转身走到门口,对着门口的两个小厮说道:“吩咐下去,服侍王爷王妃洗漱,另外请膳房送来早膳。”
两个小厮恭敬道:“是。”
黎青返回屋中,脸上兀自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深长。她对着白子谵和暖姜福了一福,走到床边,作势整了整床铺,然后拿起那染了白子谵鲜血的白绢看了看,这才满意地笑了,将那白绢收入自己袖中。
当然,这一切都看在白子谵眼中。他微微皱起眉头,似是有什么心事,可那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
屋外几个婢女正打了水,拿着铜盆,毕恭毕敬地依次走入房中,后齐齐微蹲下身,请安道:“参见王爷王妃,王爷王妃万福。”
白子谵却并未搭话,而是温柔地看向暖姜,对暖姜低语道:“夫人,让她们起身是你的权利。”
暖姜听闻,先是一愣,继而佩服起白子谵的心细如尘。一个微小的生活片段,就能让他人知道白子谵对自己是有多么的尊重与照顾。这戏,做得不可谓不秒。知道白子谵的心思,暖姜也乐得全力配合,于是,她端出王府女主人的姿态,对下人道:“都起身吧。”
下人闻言,谢了恩,便纷纷服侍起白子谵和暖姜的洗漱,不一会,一切便都就绪,正巧膳房此刻也传来了早膳。白子谵和暖姜如此,便在一屋子仆人的注视下,继续做戏,恩恩爱爱地用完了这顿早膳。随后,白子谵便以公务繁忙为由,离开了暖姜这霜梅园,一众人等也就此散去,只剩暖姜,还有,那阴魂不散整天拉着一张苦瓜脸的黎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