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开了衣厂,毓超一个人要做两份工作,常常是早上三点钟就起床,蔬菜市场的工作结束后,连忙赶到衣厂。打钮门,处理每一件工厂所发生的大小事务,到外面收货送货,为加工户修理衣车.……忙得像不停抽打旋转的陀螺。深夜回到家,吃好饭,贤惠的妻子总是让他尽量早点休息。孩子们也知道爸爸是家里的顶梁柱,大忙人,不可多打扰他,哪怕电话进来,也是赶快把话筒交给妈妈,不要吵了爸爸睡觉。
那天,毓超刚走进客厅,电话响了,金雀正好在外面忙,孩子们已睡觉了。他只好拿起话筒接听,电话里的丝丝杂音,好像来得很远,毓超猜不透这么晚了,哪里还有长途电话来呢。他心里一惊,难道是香港的岳母?紧张地“哈哕”一声,电话的那一头传来:“我是俊儿,你是爸爸吗?我毕业了,想到船上去工作,爸爸,您说好吗?”俊儿肯定接电话的就是父亲后,要父亲为他毕业后的工作安排做主。时光穿梭,在香港与俊儿一别已十七年。十七年来,是毓超第一次听到儿子的声音,心中如何不激动。他有太多的话要对儿子说,可如鱼骨鲠喉,一句也说不出来,眼眶已湿润了。
超离开香港时,俊儿不到六岁,他问毓超到美国后啥时候回去看他?他说长大后自己也要到美国看爸爸。可是,十七年了,爸爸在为全家人的生活奔忙,没有时间回去看他。当年,全家人颠沛流离时,妻子为给毓超留下一条根,冒险认“水客”作父把俊儿带到香港。为此在户口中,俊儿已不是儿子身份,没有办法移民美国了。十七年中,毓超曾给俊儿写过很多信,指导他好好读书,天天向上,学会做人。可是,每次写信都忍不住父子相隔彼岸,牵肠挂肚,辛酸的泪水。八个儿女,七个在身边,只有俊儿遥隔汪洋。后来,俊儿虽然与外婆,小叔小姑生活在一起,生活上有外婆照顾,叔叔小姑和他年纪相仿,三人自然相依为命,但孩子远离了父母,总是缺少了很多的爱。
儿子长大了,学成了,毓超多么希望他早来美国合家团聚啊!可移民政策的高墙无法逾越,即使有一千个理由不赞成他在海上漂泊,也不能泼他的冷水,反对他的选择。俊儿学的是轮机工程,上船可发挥他的才智,远洋航行,也可开开眼界。想到此,毓超觉得只有鼓励他上船工作,不可说“NO“的。于是说:“俊儿,如果你想去船上工作,就去吧!只是爸爸妈妈弟弟妹妹都好想念你,工作中如果有机会到洋这边,到美国来看看家里人吧。”放下电语,毓超满脸泪水奔流,才想起来没有来得及叫妻子和俊儿说几句话。
那时,越洋电话费昂贵,香港家里也没有条件装电话,到邮局打一次电话到美国也不知俊儿省了多少个午餐呢!十几年没见面了,儿子打电话来,却没有和妈妈说两句话,真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