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璧是毓超继母所生的小女儿,大陆解放时,她只有四岁多。宝妹个头长得很小,性格却很倔强。讨饭时她站在人家门口喊:“发财,发财……”如果主人不多少打发一点吃的,她绝不肯走。所以,每天晚上回家,她的讨饭篮里,总是满满的,比哥哥还多。
毓超的妻子和儿女们在广州时,家公家婆、小弟死后,汉弟在乞讨中越走越远,后再没回村,家里就只剩下小妹一个人了。她那么小,不会洗衣煮饭,寒冬腊月,衣不遮体,食不饱肚,赤着脚,沿村乞讨。累了睡在人家的柴草堆里或屋檐下,饿了胡乱吃些讨来的东西,渴了到塘里田里甚至阴沟里喝些冷水。相信谁见到她都会觉得这小乞丐很可怜。但是,乡下人本来就重男轻女,何况宝妹长得那么小,哪有力气做事,又是地主家里的女孩子,有谁会收留她呢。
毓超的妻子回村后,在村子里找了她好几天,最后在人家屋檐下的杂草堆里发现小妹时,她浑身烧得烫手,脚已不能走路,头发被泥浆、面糊和汗水结成了饼,脸上和身上的污垢厚得已看不见皮肤。嫂子烧了两大锅水,把带回的半块肥皂都擦完了,还没把她洗干净,最后,只好把她剪成光头。
毓汉弟和伯俊到加拿大留学时,宝妹还在上高中,只能仍留在香港与毓超的岳母在一起生活。可是,外婆是从农村出来的,虽然自己也吃过苦,但思想守旧,重男轻女。她又认为宝妹与女婿不是同母所生,对宝妹没有爱心,有时甚至辱骂。那时,外婆的孙子也到了香港,老太太把孙子当心肝宝贝,而冷落讨厌宝妹,使她的心灵更受到伤害。
宝妹的童年那样不幸,本来汉弟和伯俊在香港的时候,三人还可相依为命。小哥和侄儿走后,哥嫂远离海外,外婆又不关心她,她感到无比孤独,生活得很不快乐。
小妹在中学时交了一位男朋友,那时毓超觉得她年纪太小,涉世不深,而且不忍心把小妹一个人留在香港。毓超计划等她长大一些后,如果和汉弟一样仍不能正常办理移民的话,就为她在美国物色男友,对女孩子来说,那是最容易也行得通的移民办法。
小妹的男友是她的老师,毓超知道那位老师本身想通过宝妹的关系来美国时,觉得这样的婚事并不看好,而且要办理小妹移民已不是容易的事,再办一个男朋友是非常麻烦的。既然在美国找男朋友并不难,何必把她的脚绑在香港呢。所以毓超不赞成他们继续交往。小妹知道哥哥不同意,虽然心里很难过,还是决定与老师分手。没料想到,毓超的爱心却给小妹造成很大的心理伤害。到美国后,她决定终身不嫁了。这件事成为毓超这一生最沉重的内疚、自责和遗憾。
小妹和金雀的母亲最终也移民到美国了,外婆因年岁太高,交了三千美元担保金才批准签证。三千美元虽可退回,但跑了不少路,很多年后才拿回那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