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组建乐队只是酒后的胡言乱语,三天以后的一个下午,大北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说让我和可欣收拾一下赶紧下楼,有惊喜。
我们仨拦一出租车扬长而去。
一路上无论我们问什么,大北都只回答:秘密。
一直到了一个很偏远的地方,付了三十元钱的车费,大北带着我们走向一处小厂房,目测至少一百平。
大北拉下铁门前的一块幕布,上面写着BlackFire,还有,可能是他设计的Logo图案。
大北:Surprise(惊喜)?
打开铁门,里面有两把吉他,一架子鼓,还有军用床垫,电磁炉什么的,应有尽有。
大北: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音乐基地了,我们要在此闭关修炼一个月。
可欣走到架子鼓前面试了两下,说:怎么修炼。
大北:这可是魔鬼训练啊。
我:找抽吧你?
大北:具体说,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看CD,第二阶段,听CD,第三阶段,我们排练一下。
可欣:好,开始吧。
大北从角落箱子里拿出一摞CD扔给了可欣:你学习一下他们的动作,然后尽可能的制造出高分本,快节奏的持续性噪音配合我在H点的节奏。
可欣:纠正一下,这不是噪音,这是音乐,是艺术。
大北:OK,随便你怎么说。但是你要保证每五天换一套鼓面。
可欣:这么砸钱?
大北:不是,鼓面五天包换。
可欣:Shit.
大北又把另一张CD放进光驱,屏幕上显示出蜡笔小新的画面。
大北尴尬的一笑:不好意思,拿错了。
重换了一张,竟然是吉他初步教学。
大北说:你们先忙着,我出去储备一点食物。
二十分钟以后,大北背着一箱泡面,提着两提崂山和一条烟回来了。
可欣:你就不能买点矿泉水,可乐或者雪碧什么的?
大北:还给你买袋奶粉么?你见过那个摇滚歌手喝雪碧橙汁?!
可欣:可我是女的啊。
大北:你不是一般的女的,你是一摇滚女青年,懂么?!
说完扔给可欣两罐红牛。
可欣笑着说:懂,我太懂了。
大北:好,做事了。
我只能说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真的很认真。不知不觉天就已经黑了。
可欣:我们住哪啊?
大北:如果你们方便的话,我可以去隔壁给你们拉个军用床垫过来。
可欣:谢谢,不用了。
我们打车回去,第二天买了一辆二手的摩托车,还是125的那种。
可欣:你载我?
我:我有阴影。
可欣:怎么了?
我:我曾经骑摩托车出过车祸。
可欣:车祸?
我:就是把一个人的手给划破了,赔了五百多元。
可欣:那我载你。
可欣把油门轰到最大,持续了有一分多钟。
我感觉这架势挺专业的。
然后可欣说了一句:车是不是坏了,怎么不跑?
我坐在后面吓了一个寒颤,紧紧的抱着可欣的腰大喊:停,停,停。
可欣:又怎么了?
我:我来开,我来。
可欣擦着我脸上的汗:没事吧,怎么还流汗了?
我:热……热的。
我:你没阴影了?
她开车的安全系数比动车高不了多少。
我:我们家就我一个儿子,我得为我妈着想。我们又不着急去西天取经,慢慢开。
每天早朝迎着朝阳向西出发,背着晚霞向东而归,我们依然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
闭关的一个月仿佛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一样,快乐而且充实。
一个月以后,我们的乐队已经有了些样子。
大北的吉他,我大部分都能听懂弹得是什么歌。
我依然只学会了三个和弦,一共只会六个和弦。
大北说:你这人除了当官什么都做不了。不过,这种水平开演唱也够了。
但是,这期间也是我创作的另一个高峰期,听遍了枪花,林肯公园和窦唯的专辑,写了不少的歌曲。
最让人吃惊的是可欣,她确实有音乐方面的天赋,架子鼓已经足够让我们热血沸腾。再加上白色背心,黑色长裤,和朴素的马尾,为我们的乐队加分不少。
出关以后三四天的功夫,大北找了一家夜场驻唱。注意,我所说的夜场,并不是某些人认为的夜场。
试用期一个星期。
第一个晚上,三首歌以后,就看到了可欣和另一个大爷一起进来。
我知道有些事情要发生。
大北是主唱,他选了一首《逼的》,就是乐队成立那晚,他在饭店喝完酒自己写的。
我的女人躺在了大爷床上
拿着美元蘸着酱
她说钞票比男人靠谱
让我洗洗睡吧不要再痴心妄想
所以你能了解我的绝望
这都是逼的逼得逼得
我们昨天夜里还在海誓山盟
诺言在背叛面前地裂山崩
男人之间没有一丁点区别
除了他的宝马我的凤凰
所以你能理解我的痛苦
这都是逼的逼的逼的
经济的发展突飞猛进
良心被抛在了三十年前的垃圾场
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用钱来衡量
爱情也是关于钞票的公平买卖
所以我能理解她的选择
这都是逼的逼的逼的
在唱完第二段的时候现场的气氛已经很High了,或许,我们的痛苦和绝望让他们麻木得到灵魂找到了一点尊严和自豪感。
这种高潮在第三段持续着。
大北唱到最后两句的时候,我所料想的以外如期发生。
“这他妈到底是谁逼的
逼的逼的逼的”
最后三个“逼的”大北没唱完一个,就把吉他狠狠的朝地上砸下一次。直到那把1200的电吉他已经粉身碎骨。
现场在短暂的沉寂以后爆发出雷鸣般的呼喊。
我们到后台以后被告知,我们被炒掉了。
打出租车回去,路上我们仨个人都沉默着。
不是因为我们的乐队在首秀以后即将面临着解散,因为我们是在负担不起一把电吉他了,玩音乐也是要吃饭的。
主要原因是,我们不愿意相信的大北在歌词中写到的东西已经变成现实。
虽然已经有所遇见,但是一旦变成现实,我们也很难接受。
回去之后又买了两提酒到我们的出租屋陪大北买醉。
大北:我现在特佩服我自己,整个一半仙啊,这我都能预测的到。
我和可欣依然沉默,因为所有的文字感觉都是那么的苍白,当我们周围的人都因为某种共同的原因而离我们远去的时候,也感觉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无助和凄凉。
大北:毕业以后找不到工作,拿个马扎到火车站附近的桥洞下给人算命也是一个不错的营生。
那晚我们看着大北喝的烂醉如泥。
第二天晚上,大北打电话说:来生意了,带着家伙下来。
原来那家夜场今天爆满,客人指名要我们去唱歌,老板无奈之下让我们救场,附送一把电吉他。
大北那晚唱的是我写的《执迷不悟》:
那天夜里我喝的烂醉如泥
听他们嘲笑着我的执迷不悟
龙哥说,醒醒吧,别傻了
把梦想当p放了吧
而我在酒精的麻醉下意气风发
撕心裂肺的唱着他们听不懂的家国天下
妈妈说努力就有希望
可我撞得头破血流也找不到方向
所有的美好就像太阳下的泡沫一样
闪耀出一瞬间的光芒
然后消亡
我终究只是游戏里不起眼的小兵
在别人设置的陷阱里永世不得超生
如果梦想没有实现的可能
奄奄一息的挣扎更让人心疼
他们说怎么活着不是一生
何必为p大点的事持之以恒
可行尸走肉的活着还不如死去
我怎么忍心看着梦想的地裂山崩
然后在这脏脏的世界里装傻卖疯
像尼姑庵里的得道高僧
让荷尔蒙憋得成天蛋疼
像被阉的狗一眼一声不吭
失魂落魄的苟且偷生
还不如在风水宝地找个大点的坑
抱着我执迷不悟的春秋大梦
双腿一蹬
在接近尾声的时候全场不约而同的异口同声喊道:砸!砸!砸!
大北拿着话筒,台下一片寂静,大北难得的标准普通话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们这群****,根本不懂摇滚。
到后台,老板拦住我们说:你们被录用了,每晚两个小时,三百。
大北:有什么条件。
老板:按照客人的要求做。
大北:两百元钱,不仅买我们的音乐,还想买我们的灵魂?
我们仨个很潇洒的离开,然后向后面竖起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