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不下执念和欲望,戒不掉好奇与不甘,大抵世人皆是如此。就算有大彻大悟之人,跳脱至情感之外,也只是因了曾仔仔细细从头到尾的好好体味了一回,如佛曾言,若不曾拿起,又何来放下。
我们都在经历着情感历练,只是每个人的惨烈程度不同罢了,有的人可以参悟以致得以跳脱,有的人却是沉沦情仇之海,终不得安宁。
那时的我,借了托词,说他们玩牌弄得我没有办法好好复习,匆匆忙忙躲进了二楼的房间,努力的平复着因为过于震惊而紊乱的心跳之后,才重新翻看那些东西。
散落而出的是零落的两张纸张碎片,泛黄而且有明显的烧焦痕迹。仔细辨认可以看出这两张碎片来自同一张纸,只是中间烧去大半,无从辨认充足内容。
看着这样一个疑似是往来信件的东西,我内心乱成一片。泛黄有着烧焦痕迹的大纸片上,依稀可以辨认清楚字迹所言,待读得上面所言之话,我嗔目结舌,愣在原地,只觉得不能思考。
【1999年7月12日,领养女孩一名,取名为夏佑葵。其父已死。她的身世切记不可透漏半句。】
我急急的翻看另一张纸片。在看到较小的一个碎片落款是当时我所在的孤儿修道院的管理者张修女时,更是觉得一切不可思议。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什么叫身世切记不可泄露?我心中思绪百转千回,却始终理不出个所以然,只觉得像是一场埋藏多年的阴谋。
我只得继续看着文件里面的东西,竟是一些零零散散的偷拍照片,是我成长的照片和一些偷拍的张修女不知道和什么人见面的照片。因为照片中尽是那人的背影,所以根本无从辨识,只看得出是个女人。
我仔细的看着照片上的女人,想要辨认清楚我是否曾经见过这个人,但是那模糊的背影和遮挡在大太阳眼睛下的面容根本无法辨认。
我思绪戡乱的翻着,待看到最后一页的附言时,更是惊疑不定。
【真相如何,还待你自己查明。——神座之右】
神座之右?是谁?为何知道这一切?过往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的身世又是如何?
我被突如其来的疑团搞得混乱不堪,直觉得有什么事情被人挖掘出来了。我止不住纷扰思绪,只得草草的收了文件,再将文件安稳的藏了起来。这件事情的复杂程度不是我所能估计的,现下是不能让青洛知道的。他刚拆了石膏,要是再有个万一,那个胳膊就不用要了。
这一切开始慢慢的展开了,我们所落入的圈套已经被触动。逃不出去,只是不知道未来如何。
这是上帝给的一个引信,由有心奸诈之人送到了我的面前。不管我愿不愿意,都必须面对。
但夏佑葵不知道的是,在同一个时间,不同的地点,另一个人也得到了引信。
游苏离从快递人员的手里面接过了EMS文件,狐疑的关上门坐到了沙发上,思忖着是谁给她寄了邮件。
两层带天台的越层,室内装潢更是尽显奢华。施华洛世奇的水晶吊灯,彰显出了这家主人的精致品位。欧洲中世纪的装潢风格,更是给人一种迷乱的奢华质感。ArmaniCase的沙发由完全手工制作、大气度设计,以最精致的设计语言简化线条,远离雕花或镶嵌的华丽,更是体现出主人雍容的气质和低调奢华的品位。由波斯进口的纯手工编织的地毯,竟是价值几十万。
这就是游苏离一直生活的世界,弥漫着令无数人羡慕的奢华气息。但是就算是地暖煨热了整个屋子,却也抵挡不住空落冷清之感。
被畏惧和艳羡阻挡了和外界真正接触的机会,游苏离其实一直都知道那些接近自己,故意摆出一副讨好嘴脸的人们,不过都是趋炎附势之人,只想在她身上寻得机会。所以,自小她便是养成了一副冷染理智的性子。
而此时,游苏离死死的抓着几张照片与文件,脸色铁青,竟如濒死之人。
“Master,What’swrong?”她身边的菲佣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儿,出口询问。
“Nothing.”游苏离稍稍收敛了情绪,对菲佣Song说道。她并不是随意在人前透漏情绪的人,但是遇见这样的事情让她都不由得失去控制。
游苏离低下头又仔细的看了一遍那纸张上的话,不由得眉头深蹙。
【8年前,你所知的并不尽是真相。——神座之右】
神座之右?游苏离轻念着这个代号,只是这个神座之右是那堕天的路西法还是那光明的米迦勒?游苏离思忖之间竟然记起了幼时苏锦曾经给自己的讲过的那个故事。
在神耶和华创造人类之前,他感觉到了创始者的孤独,当然,这只是孤独,没有什么寂寞可言。于是,他创造了天使。于是,有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路西法是神创造的第一个天使,他有着火红色的头发,光芒的六翼。他是天使长,位于神座之右,誉为光耀星辰。
米迦勒,神第二个创造出来的天使。他出生的那日,神用手温柔地摸摸他的头说:「孩子,你真像我。你是光明,你是光。」
然后,米迦勒便没有了黑夜。他是白昼之光,是守卫神殿的神勇天使。后来,路西法堕天成为了撒旦,红发尽染夜色。米迦勒成为了新任的神座之右,将圣剑插在了路西法的心窝。
游苏离记得,当时苏锦在讲这个故事的时候,眼里面带着悲戚。语调暗哑的说,离,即使是堕天,路西法也应该是无限悲戚的。那时候的苏离,惊诧于游苏锦话语中的消沉。但是,时至今日她也终于明白,那日苏锦大概是已经知道父母之事,对于逼不得已的背叛,内心悲戚。
游苏离微微叹了一口气,收敛了情绪,不让自己沉溺在过往之中。但也是这过往让她从收到文件的震惊中冷静下来,她细细看了看照片中的惨象,不由得内心又是激愤起来。
照片之中只见得满目疮痍,白色的宾利早已因为从山路上翻转掉下而变得不成样子,周围也都是烧焦的痕迹。尸体从车中被弄出,放在旁边的烧毁草地上,已是烧的黑焦,再也无从辨认。游苏离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就是这一个场面,失去苏锦的那一天从八年前就不断不断的在自己的面前被重放,她感受到彻骨的刺痛和灵魂被剥离的感觉。
那个人几日之前还会含笑叫着她的名字,还会在夜幕降临的夜晚与她分享同一张床。而游苏离却在几日之后,见到了被烧成焦炭的尸体。再没有往日熟悉美丽的脸颊,再没有温柔的笑意。游苏离望着那两具尸体,无法接受。只有周围间歇的寒风,带着森林的木香,似是给不安灵魂的讣告。
那时候的游苏离站在众人之中,听不见警察维持秩序的声音,只觉得周身如坠深渊,再也冲不出黑暗。像是就此受了诅咒,再也无法看见光明。她被迫接受,生命中再没有游苏锦这个人,被迫接受和这个人有关的一切都将因为这个人的死去而再也无法被证明。
但是,苏锦。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任何和你有关的一切。你不是单纯的在户籍中被抹去的名字,而是于我而言如同所有光芒的意义。
那时候,游苏离独自站在寒风之中,脸颊上淌满了止不住的泪水,在心里发誓般的说道。
世人皆说,双生子之间有着特殊的感应,血脉休戚相关。游苏离和游苏锦更是此中甚者,所以在游苏锦死了之后,游苏离大病了一场,将近半年的时间卧病在床,差一点也香消玉殒。
而如今,昔日之惨象再次被放大到面前,游苏离自是愤怒不堪。
苏锦,苏锦,我一定会将那真相调查出来,以慰你灵魂。
苏锦,苏锦,你可知没有了你,我的生活成了荒芜的一片。
我将不惜一切代价的将那真相调查出来。
静默驻足之间,才可以感觉得到这个城市的天气变得更加的寒冷了,浦江两岸竟有了些许冰霜。同一个城市的不同角落,游苏离和夏佑葵都思考着这莫名的像是来自于上帝的引信的信件,对以后筹划开来。
而那躲在人群之中的神座之右,唇角勾勒出了莫测笑容。很满意将这一切都退入了轨迹之中,他隐没于黑暗,静观这一切。
殊不知,是黑暗的路西法亦或是光明的米迦勒。
未来之事,亦未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