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怀有阴谋,廖红云伤愈之后,亦未离去,整日琢磨,以何方法骗取李仁爱的信任,让他随自己前往西夏。
这几日有意无意的闲聊,廖红云得知,李仁爱乃陕北人,因故乡之地被金占领,父母兄弟皆死在战乱中,唯他逃了出来,流落在平凉。
说起李仁爱的家世,虽然不是王侯贵胄,却也算殷实的小康之家,吃穿不愁,闲读诗书,突然遭此变故,一度曾让他颓废,手无缚鸡之力,也无可谋生的技艺,身上所带的银两维持不了太久,正为前路迷茫,忽然得遇廖红云,内心油然而生出一线希望。
对他的云里雾里的表白,廖红云当然无动于衷,自己年过花甲,他不过双十,谈情说爱,不是笑谈,而是恶心。但她也不露声色,知道李仁爱曾经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心下更喜,由富到穷,这种日子非一般人能承受,他越是承受不了,越是颓靡,越是沉沦,越是苦不堪言,自己越有机可乘,管他是不是真的夏太子,廖红云早已谋划好,怎样去忽悠这个李仁爱,怎样去忽悠那个夏王的对立者。
“公子之名,奴家当时听了,却有些耳熟,令尊大人倒是用心良苦,给公子兄弟以仁为名,古人训,行仁义而王天下。”廖红云抛出一根线,想把李仁爱往自己的暗谋上引。
李仁爱无可奈何的笑笑,“仁义并不能治天下,先贤们也不是句句有理,金人入侵,烧杀无辜,哪里有仁义可讲,父亲只怕到死,才明白他在世之时,怀有的一切都是个遥不可及的梦寐而已,不过,我的兄弟中,唯有我以‘仁’字为名,其他,皆非如此。”
这一句,把廖红云惊的差点离座而起,兄弟间大凡取名皆是有所联系,比如苏轼和苏辙,名上皆有“车”字旁,而字,是子瞻、子由,皆有“子”字,即使联系的不这样密切,至少也是张富贵、张富强什么的,为何李仁爱的名字不与其他兄弟类同呢?他,会不会真是那个夏太子李仁爱?所谓的死,其实另有隐情?自己先前还担心,仅凭一个名字,怕李仁爱不能为那个觊觎夏王高位的人重用,担心真假李仁爱在容貌上的差异,也想着怎样编撰谎言,如今,听他如此说,急忙再问下去。
“令尊的初衷是好的,公子小时,读书应该是秉承老父之意。”
李仁爱摇摇头,“我前几年好像得了怪病,往事一概忘记,能记得的,仅有这几年而已。”
他这番话,让廖红云灵台突震,这个李仁爱,会不会是因为几年前遭遇变故,而失了记忆?被他老父一家收留,那就是说,他是真的夏太子,如此这般,自是最好。
这样想着,廖红云心里兴奋不已,即使这个李仁爱不是夏太子,他既然失忆,忘记往昔之事,也是天助,这就好对他忽悠,也好对那个夏王的对立者忽悠。
没等她们离开平凉,却传来一个消息,西夏派使节来此,助阵郎野代表西夏与宋、金洽谈边境之事,而这个使节,就是廖红云所惦念的大人物,他叫李乾昆,是夏王李乾顺同父异母的兄弟,封爵是幽王。
说起幽王李乾昆的这个封号,不是荣耀而是耻辱。李乾顺名义上并无兄弟,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是当年夏统治集团内部皇族与后族的斗争尖锐,软弱无能的夏惠宗李秉常,就是李乾顺的老爹,在这场激烈的争权夺利斗争中,自感无所作为,终日忧愤,难以自拔,与一个宫女厮混后所生。不久李秉常故,这个宫女未得到任何名分,她所生的儿子,也就没有名分,但李乾昆是惠宗的儿子,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于是在一般老臣的建议下,李氏皇族人丁不旺,应该确认李乾昆是惠宗血脉之事,李乾顺才在几年前封赏李乾昆,然李乾顺心有不愿,于是封李乾昆一个幽王,幽,即是幽会、厮混之意,暗含李乾昆母亲的丑事,是对李乾昆的侮辱之称。
李乾昆平时谨言慎行,但他意图篡位的流言还是流传于宫闱之外,真假未得知,主要是大家感觉他应该有这个动机,首先他是先帝的儿子,同争皇位,不是不可能。其次他忍辱多年,显贵人前也是才几年的事,又被封了个屈辱的幽王,怀恨在心也是难免。
此次他来平凉,是因为夏王得到喜摩多的禀报,郎野,要作为西夏代表与宋、金进行会谈,夏王派李乾昆来,首先,李乾昆虽然言语不多,但说话即含机锋,也是个人才。第二,夏王故意让他来,也是考验李乾昆,若为西夏争得利益,说明你有忠心。也是对他的刁难,若争不得利益,完全可以此论罪。
李乾昆心知肚明,一路飞驰,却是忧心忡忡,他还不知道,鬼母教的廖红云正惦记他。也不清楚郎野是作为三国代表,自己和自己会谈,自己和自己议和。
到平凉之后,他首先拜见喜摩多,虽然他为王爷,但素来为人礼让,这或许是他的低贱出身,让他自卑,或许是喜摩多在夏王面前红的发紫。
见了喜摩多,又被带着去拜见郎野,郎野不仅仅是西夏议和代表,还是四王等身的一个人物,这之前,李乾昆早对郎野有所耳闻,欲结交此人,其用意,只怕只有李乾昆自己知道。
等见到郎野,李乾昆大失所望,不明白郎野这样一个吊儿郎当的样子,如何混了四个王,当他再得知郎野更是大宋和金国的议和代表,却又相当震惊,再在心里自问,这样一个眼神里全是放浪不羁的混混,如何取悦宋主和金主?而郎野开口的一句话,更让他大吃一惊。
“你、你、你……”郎野手指前来协助会谈的,西夏方的喜摩多、李乾昆,大宋方的秦桧、汪泊雁(后到此),金国方的完颜宗悍(也是后到此)、风舞,正色道:“都是辅助本王,不能起决定作用,谁若代我发表议和定论,格杀勿论!”
汪泊雁见郎野气焰嚣张,不觉嘀咕道:“皇上并无此言。”他的意思是,你以为你是谁,你虽然被封个福安郡王,你又非赵氏血脉,得瑟个屁,汪泊雁对郎野素有敌意,都是因为他那个美人计让郎野搅合黄了,在赵构那里没得到什么高功。
郎野猛然回头怒视他,语言却轻飘道:“皇上还没教你们搞大女人的肚子,你的儿子从哪里来的?”
“你!”汪泊雁气,却又不敢反驳,毕竟郎野是郡王身份,他自讨没趣,靠墙根站着去了。
完颜宗悍也道:“既是偕同议和,就非摆设。”他自认为自己是金国皇室成员,而郎野不过飞骥大将军,他又是郎野的结义哥哥,郎野会对他尊重,谁知,郎野哼了一声。
“你如果是陈幽儿,摆在那里也有人看,意见可以给我,但不能决定议和。”
完颜宗悍心里也不舒服,但不能与郎野争执,否则,让其他两国看笑话,还没等议和,自己这方倒起了内讧。
李乾昆是个精细人,他见其他两人都在郎野那里没得到好言语,知道郎野暗藏珠玑,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主儿,于是恭敬道:“遵从王爷意旨。”
郎野看看他,刚刚只听喜摩多介绍,他是什么幽王,并不知道他的来历,遂问,“你是哪疙瘩人?议和又不是打仗,左一个右一个的派人,存心是来看热闹的。”
李乾昆低眉顺气,任郎野怎样态度,他都是一副恭谨姿态。
郎野当下表态,“明日,即开始议和事宜,地点就在……”
还没等他说完,呼哧冲进一个人,手指他高喊:“你说,究竟是不是你羞辱与我?却又为何嫁祸给颜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