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一遭事情,月荣能明显感觉关氏对自己倚重更多了一些,此后她便是再同她说什么,她也是淡淡的,只道:“你只管去做着,不要太偏离就行了。”而后专心养病,就是连着族人来探访,她也以身体不适又有孝在身婉拒了。
当然,长房也因此出现了一次大的人事调动,即是明确了刘妈和陶妈的分工,将刘妈调回了关氏身边,陶妈则专门负责月荣的教养工作,俗称之谓教养嬷嬷。原本关氏留下这两个老人没有打发,虽没明说,众人却也都清楚的很,这是有心想从她们当中挑一个给月荣以后出嫁备用的。不过原先她属意的是刘妈,觉得她胆大心细又有力气,更难得还有一手好厨艺,正是当家主母身边最好的得用人手。可经此一事,关氏更明白,刘妈是规劝不住月荣的,不说规劝了,怕是她做什么她全都依着的,不像陶妈,既知不对,权且顺从私下再作图谋,这方是最好的上上人选,月荣那样的性格,当真少不得身边有同她唱反调的人,否则依她所为,怕终是要吃大亏的。
月荣对此决定倒是没有太大的异议,她虽对陶妈的“叛徒行为”有所不满,这点子不满却早在关氏说出一切计谋之后烟消云散了,也幸好关氏提前知情,否则事情还不知道要被她办成什么样了。更何况,在此之前关氏就已经推心置腹地同她谈过这样选择的可行性,于是她也便无可无不可地接受了,不过先前她对刘妈素来倚重,关氏既这样选了她自然少不得要好好慰劳其一番,表明她前段日子劳苦功高,不过如今不安生,非她来坐镇在太太身边不能挡住外边那些五魂夜鬼的骚扰。
安排是这样安排,其实以长房如今之人手,具体行事又是另外一回景象。多数的情况是,碧梧守在内院外院几头奔忙照顾着关氏和杜青,刘妈和陶妈则听从月荣的差遣忙到脚不沾地,几乎都顾不上关氏多少的。——原本守在正房的那两个家下人是不顶事的,谁晓得她们是不是早被人收买了?所以还依旧要她们守着原处没有动。
月荣如今既得了关氏的吩咐,底气有了,便撸了袖子准备大干一场,不吵得阖家不宁让他们乖乖把嘴里的肉吐出来她绝不罢休。因而细细问了陶妈和刘妈丧礼各样事宜流程,准备样样捡吵人的做,便是不吵的,也要让它吵将起来。
就这样,她们安置好和尚的道场后,就在屋里商量了一日一夜,第二天出来,集合了所有来帮忙的各房下人,请了杜老太太过来亲自坐镇。
杜老太太人是过来了,却是半点主意也不肯出,只陪坐在关氏床前东拉西扯地道家常。月荣倒不在乎,反正她要的也是只是一个象征罢了。因而拿着鸡毛当令箭,干脆就带了刘妈和碧梧去前院跟众人宣布三日后发讣闻,再停灵七天,然后下葬。决定一出,也没多废话,随手指了几个人,要求把唯一剩下来正院上房收拾好,做接待宾客亲朋所用。又讲明了长房这边的用人规矩,吩咐碧梧照着花名册念名字,按名一个个唤进来看视,因着人多不可能认全,为免有人混水摸鱼混进内院做出什么不堪的事,便给每个人发了一张小白布做的名牌,令别在衣襟上,这名牌上面各用一个数字代表了各人此段时间的名字,以方便主家识别。
一时看完,月荣又照着先前定好的腹案稍作修改,着刘妈按数字将人列好队,她这才一列一列指着吩咐道:“这二十个分作两班,一班十个,每日里头单管客人来往倒茶,别的事不用你们管;那二十个也分作两班,每日单管本家亲戚茶饭,别的事也不用你们管;那四十个,也分作两班,每班二十个,分至灵前、道场,单管上香、添油、挂幔、守灵、供饭、供茶、随起举哀等诸事,别的事也不与你们相干;余下的,你们八个负责收管杯碟茶器、你们六个单管酒饭器皿,若是少了一件或烂了一件,只管找负责的人来陪;另外这八个单管各处消耗用品,每日由陶妈总支了来交给你们,由你们按定数分派到各处去;这四十个,每日轮流各处上夜,照管门户,监察火烛,打扫地方,余下的按房屋分开,你守这里他守那里,由刘妈统一安排,看守的人,一草一木,或丢或坏,就和守这处的人算账摊赔,刘妈每日揽总察看,若发现有玩忽职守,吃酒打牌、打架拌嘴,或者当值时偷懒不见人,发生像昨儿三少爷房里丢东失西的那样事情的,一律杖责后再交由各房发卖,毫不容情。我知道你们当中有许多人是杜宅的老人,我年纪小或者会给大家留点情面,可这回替大太太掌事的可是杜老太太,她老人家素来公正严明,又最恨行事不济偷懒耍滑之辈,到时候报到老太太跟前,可不要把三四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当然,这原就是我们长房的事,你们只是受主家之命过来帮忙,若是差事办得好,我也定不会亏待了哪一个的。”
月荣说到此处,顿了一顿,面容瞧着虽显稚嫩,倒也威严毕露,众人心中皆是一凛,晓得这回这小主子年纪虽小却是不好相与糊弄的,便是原先有人存了轻视之心,见她安排得如此周到细致,也明了些厉害,因而俱都打起了心神,唯恐听漏了后边吩咐。
将事情大小巨细无遗地安排完,已是日头过午,众人领了差事,又各搬了家伙,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中间也有没听明白的,月荣端坐上位瞧得清楚,吩咐刘妈又单单提出来讲了一通,一时之间,倒也井然有序,并不见一毕紊乱,让那些守在外院等着看长房大戏的人等都不由得好生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