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刺激太深,月荣捂着胸口落荒而逃。这社会太疯狂了,商贩无良之程度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有谁会对着一个不过十来岁的小孩子兜卖那些玩艺儿的?!有谁见过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会去买那种玩艺儿的?!
要不是脸皮还不够厚,月荣真的很想喷那摊主一脸口水!
其实这事原不怪摊主,是她自己走错了摊,那摊子稍有些经历的人都知道,卖羊角是假,卖角先生(即古代的**具)是真。如果她敢喷,想那摊主一定会回喷她:那有谁见过一个不过十来岁的小孩子紧紧抓着人家的角先生摇头又叹气,还一脸悲喜交加的?分明就是一副“我好不容易找到你”的模样嘛,还能怪他?
而且赵国的民风也远没有月荣想的那么保守,否则,杜诜便是再胆大也不会容许她女扮男装随自己四处玩耍。再者说她长相清秀模样漂亮,衣着虽是寒酸却打扮得清爽干净,此时的年纪又恰是许多相公小爷爱养的小官龙阳对象,把她看成是来买角先生的,也不算是太冤枉了她。
经此一番惊吓,月荣看热闹的心情也即淡了许多。又眼看着日头西斜,天已不早,就想也该快些给今日的出行寻得个成果出来了,否则就此回去,无法交差事小,耽误杜青的病情才是真的麻烦很大。所以也不管人家信得过信不过了,心道我问他十七八个路人甲,按照概率也该有个正确结果了吧?
于是摸挲着下巴站在路边选择那些瞧上去看过病又好打交道而且更重要的是还很老实可靠的路人,在心里想了番说词,正欲上前,忽地远远瞧见前方一条巷子里转出来一个背着个大药篓子的人,忙忙追了上去,扬声唤道:“这位大叔,请留步。”
那人闻声回头,月荣大囧,倒没想到药篓背后居然是个长得出奇好看的俊少年,只得一咳之后尴尬改口道:“对不起,小弟眼拙,还望兄台恕罪则个。”
或是见得他年纪不大,那人倒也和气,温言问:“你将我唤住,可是有什么事?”
月荣忙拱手鞠了个躬,道:“因家兄患病,母亲唤我出来寻医访药。因小弟一家是初回成安,不熟地形人事,见兄长身背药篓,内有药材若干,想不是药师,也当是以卖药为业,故此冒昧唤住兄台,原只想请教一下,这成安城里,可有年长资深擅治长年体弱之症的老大夫么?”
那人闻言,噗哧笑道:“你只说要寻老大夫,难道同样能治病的年青大夫就不可以了?”
月荣听这话头有因,大喜之下也顾不得他言语调侃,道:“少年安不出英雄?原是我心内太急说错话之故,兄台切莫见怪。”说着又深施一礼,“还请为小弟指明方向,弟当感激不尽。”
这话说着真是费力,不过礼数不可缺,在哪朝哪代对哪样的人,有一句话是至理明言,那就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万事礼数周全些,总不是坏事。
果然那少年抬手搂了搂背后的药篓,道:“有些医术的大夫我倒是知道一个,只是能不能治好令兄的病,那就不知道了。我现下正要去见那老头,你若信得过我,不妨跟我一起过去吧。”
月荣细瞧此人,见他虽是布衣褴衫,却生得五官标致,举止斯文和气,眼神清明朗正,想也不是奸邪胡为之辈,心道反正自己乱闯也是闯,估且就跟着他去看一看好了,他好歹卖药为生,对于大夫真实医术应该要比一般的路人更清楚吧?
于是两人一边穿街过户行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月荣走在他旁边,看他虽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行走之间步履灵活,沉稳有力,显见不是有些底盘功夫,便是常在山间行走的,但其说话行事又颇是知礼明事,好似是读过些书的,到底又不同于一般的山野村夫或药童小厮之辈,心下就起了结交之意,故而三两句之后便道:“今日得遇见台指点,也是我和家兄的造化,不知道兄台贵姓?若能请得良医,让家兄病况果然转好,异日得见,定当大礼相谢。”
“些须小事,何足挂齿?”那人瞥她一眼,笑道,“贵姓免了,你叫我华生即可。”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月荣大骇,立即止步,拱手肃容道:“华生兄在上,小弟柯南。”
那叫华生的少年见她如此,又是一笑,微微拱手算是回礼:“幸会幸会。”
月荣道:“久仰久仰。”
华生嘴角抽搐:“你久仰我什么?”
月荣笑道:“JohnH.Watson,是大侦探福尔摩斯的助手,医术精湛,你既取此名,难道不是为此用意?”
这下换华生骇然,瞪着她:“我虽略通医术,但要说精湛却是半点也谈不上,不过是识得几味药草之性罢了……而且,什么是‘觉儿……渥生’‘大侦探福妈斯’?”
“啊,原来你不懂?那么你也定不知道什么Hellokitty、拿破仑、达芬奇或者米开朗奇罗、毛主席了?”见华生眼睛越睁越大,不像是作假,月荣终于放弃,低咕道,“……好吧,原来你不是。”就说嘛,世上哪有那么多的穿越者,还恰好跟她落到一个地界上面,并且好死不死还给她遇到?人家只是碰巧姓华名生罢了!
是华生,NOJohnH.Watson!
想通此节,虽略略有些失望,月荣少不得还是要为这些泊来的名词编派一个合理的解释,因而笑道:“我小时长在京中,有一个朋友与我最为要好,后来因家中东迁西走,再没相逢。当年与他分别时,他说是怕长大之后彼此面目已非,故而与我留了这些个名字,着我好好记牢,还道他日相见,即以此相认。我见兄长之名与故人之名相同,故以此试探,没想倒是我弄错了。”说着又略略不好意思地补充一句,“他父亲原是异族人士,因故来到中原,娶了京中一女子为妻,这些名字原都是他父亲家乡特有的名产,所以兄长听着难以理解,也不出奇,便是我,也是写在纸上,当成是背书般念了好些日子才记得牢靠的。”
其实这话她也不算完全说谎,那什么福尔摩斯探案集、拿破仑的传奇、达芬奇的故事,可不是她小时读书识得的人物么?她穿越到此,可不就是再没相逢过?这些东西,可不就是给写成小说传奇,她钻在其中,苦读多日才记住的么?
月荣说完,细一回想,忍不住为自己的急智而暗自得意。那华生只看了她一眼,笑道:“柯兄弟倒是好长情,我瞧着你年纪也不过十一二岁,久别的幼时朋友,居然也能惹你如此记挂,倒是实在难得。”
说罢,举步便往前走,唯月荣头皮发凉:啊呀,说的也是啊,她倒是忘了自己此时只有十一岁,而不是三十一岁了,说是儿时要好的朋友,那她那会得是多大?便是七八岁之前的事,她记得这么牢怕在外人眼里,也有些形同妖孽了吧?
幸好华生没有与她深究!
秉着多说多错,不说不错的原则,此后月荣果然安静了不少。随着华生东转西绕,来到西山街一个僻静的宅子前。进去之前月荣还有些犹豫,前世从小父母就教她:不要随便跟随陌生人说话,也不要随便跟着陌生人走。更何况现下还是进别人屋?可见那少年信手开门,入内即走,连望也不曾回头望她一下,不由得咬咬牙还是跟了上去。一入内里,细看之下不由大惊,方晓得什么叫海水不可斗量!那宅子从外表看上去毫不显眼平平无奇,甚至瞧着比旁边的邻宅更显门扉窄小陈破,哪知道开门之后里面却是内有乾坤。此屋竟是占地极广,进门之后只见正门五间,上面桶瓦泥鳅脊,门栏窗槅都是精雕细刻,从此正门再往里走,但见得是一个大花园,里面白石为栏,佳木葱笼,奇花灼灼,亭台水榭巧置其间。当中许多花草树木,莫说是见,便是闻,月荣都从来闻过。她一路瞧一路叹,若这是华生所说的大夫住的地方,那想来那大夫必也是有些水平的,否则何以能住此豪宅,盖此华屋?心内不由就起了些期待之意,脚下加快,随着华生穿花分柳而过,忽然眼间景致一转,假山奇石之间隐隐露出一截黄泥矮墙,墙下有几百株茶花,倚墙而栽,五颜六色的开得极是艳丽,乍一看,还道是一道花墙。花墙尽头处,有一柴扉木门,进去之后,但见得里面分畦列亩,佳药奇材,遍种于地,当中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正手拿药锄,忙着锄草栽药。
华生到此方才放下药篓,对着那老人喊道:“这大冷天的,都说了等我回来再侍弄,好好的你又钻进去干什么?”
言罢不由分说,上前抢了那老人药锄,将他推出苗圃之中。那老者也不恼,笑嘻嘻地只管随着他出来,抬头望见月荣,忽地喜道:“咦,小子倒是开窍了啊,莫不是看我寿元不长,特地带个媳妇儿来给我相看相看?”
他话一落音,月荣和华生相顾一望,皆是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