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听闻四姑娘被关起来的消息时只是冷笑了一声，一边的林嬷嬷倒是皱起了眉头“这个吴氏又起了什么幺蛾子，太太，她最近实在是有些太嚣张了。”
何氏手指捏着茶碗轻轻地吹了吹，抿了一口茶水才道“就是要她弄出些幺蛾子才好，哼，仗着自己有了身子就以为可以为所欲为……看样子心真是野了。”
林嬷嬷啐了一声“小贱人”，大丫鬟侍书这时候掀了帘子走进来福身道“太太，孙姨娘跪在外面怎么教也不肯起身，说是要见太太。”
何氏叹了一声“快些让她进来吧，毕竟四姑娘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也是个可怜人。”
待侍书领着孙姨娘进来，就是何氏心底也忍不住泛起一丝凉意，孙氏前些日子被罚了跪，又因为失了宠爱日子越发的不好过，现下看起来脸色苍白若鬼，没有一丝血色，憔悴的几乎看不出旧时的一丝颜色。
“太太开恩，”孙氏未等何氏开口进跪了下来，手指抠在地上干瘦的几乎一折就断，何氏状似不忍的别开眼摇摇头道“你先起来吧，四姑娘被老爷关进了柴房，要开恩也是要等老爷开了口才可。”
孙姨娘仍是跪着不肯动，何氏示意下人们都退下去才淡淡的开了口“孙氏，你也是生了时哥儿的，虽说时哥儿被我抱了过来，可是四姑娘也是养在你的院子里，前些日子你病着也就算了，四姑娘也五岁了，我本想着让她尽早的进学，可你看看你养的好女儿，尽然把老爷气的把她关进了柴房！一个深闺小姐，虽说年纪还小，可以后四姑娘大了这件事被传了出去你让她怎么嫁人！。”
“太太……太太开恩！”
看着孙姨娘惶恐的磕头的模样，何氏摆摆手“你啊，进门这么些年，还是一副看不清的样子，这内宅虽说是我做主，可是说到底还是老爷主持着这个家，你就算是不为了你自己，也要想想四姑娘和时哥儿，你明白吗？”
孙氏跪在地上许久不曾出声，就在何氏等得不耐烦想挥手让她下去的时候，孙氏才慢慢的，深深的给何氏磕了一个头道“谢太太。”
何氏打量了一下孙氏的表情，抚着眼角笑了笑道“行了，明白了就下去吧。”
等孙氏退了出去，林嬷嬷有些忧虑道“太太，这个孙氏虽说是个软的，可是万一要是心大了……”
“怕什么，”何氏不在意的打量着自己的手指甲“她的女儿还要定亲还要出嫁，他的儿子还要拜师还要科考，孙氏不像是吴氏，她的弱点太多心也不够狠，我可以给她的自然可以收回来。”
“这个孙氏也是个可怜的，老爷说宠的时候可以宠上天，没了怜惜的时候却踩得比尘埃还要低些。”听了林嬷嬷的叹息，何氏不以为意“男人不都是一个样，怪就怪孙氏看不清，到时候落得两手空空到让吴氏得了好处。”
说着何氏皱了皱眉“给孙氏那里多送点好东西，让她好好地将养着，本来多好的颜色，可惜了……”
“那四姑娘那边？”
何氏沉思了一下“老爷那边我去说，你去把四姑娘接出来，然后送到孙氏那里。”
“是。”
雨默第二次见到自己的生母孙氏，孙氏并没有那时候跪在雨里的狼狈模样，和吴氏的艳丽不同，孙氏的美丽像是水一般，带着一种吸引人的韧性，雨默浑身发冷的缩在被子里，孙氏温柔的用帕子给她擦额头，声音也是说不出的温婉动听，生活的磨难和岁月在这个女人的身上留在的痕迹让她越发的多了分说不出的韵味。
“默儿乖，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雨默浑身发软，声音也软绵绵的似乎在撒娇“……我难受。”
孙氏歪着头用帕子拭了下眼角，面上强作笑颜“姨娘陪着默儿，默儿喝了药就不难过了。”
雨默阖上眼睛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不多时就听到一个陌生的稚嫩男声道“姨娘，我听下人说妹妹病了，妹妹现在怎么样了？”
孙氏声音里带着些惊喜和慌张“时哥儿？今儿个怎么没去学堂？太太……太太知道你过来么？”
孙氏的亲生子季应时已经七岁，满月的时候被何氏抱了过去，孙氏又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就是那时候最得宠也只是偷偷的去看过自己的这个儿子几次，虽然季应时和她并不是很亲，但是对于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却一直很是疼爱，听说了前一阵子发生的事情特意和夫子告了假赶了回来。
季应时年纪虽小却已经很是沉稳，听了孙氏的担忧解释道“姨娘不需担心，是太太特意允了我过来的。”
“……哥哥？”女孩子带着委屈的稚嫩声音让季应时立刻坐到床边，一只手握住小女孩小巧柔嫩的手指，轻声的哄道“默儿，哥哥回来了。”
雨默睁着一双黑亮的大眼，扯住季应时的手委屈道“哥哥，我想你了。”
季应时的心被自己妹子这句话弄得酸软的一塌糊涂，强自按捺想要抱抱自己妹子的冲动，语气却越发的温柔下来“默儿乖，哥哥回来陪你了，你要快点好起来。”
雨默眼睛湿润，声音细细弱弱的样子让任何人都无法拒绝她的要求“那哥哥一直留在这里陪着我……”
“好，哥哥陪着你。”被妹妹这么依赖者，季应时心里的自豪感急速的膨胀，心里涌起强大的保护欲，同时沾沾自喜，谁的妹妹有自己的这么可爱？
孙氏在一边看着兄妹两个的互动，一边别开了脸偷偷拭泪，心里难过的揪成了一团，脑子里不自禁又想起了何氏的那句话——“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你的一双儿女。”
在这样人吃人的深宅里，自己只是一条贱命，难道让儿子女子跟着自己一起死么？
孙氏揪着帕子，想到害的自己女儿重病的吴氏，想到被何氏捏住前途的儿子，眼神渐渐的狠厉起来。
榻上雨默已经昏睡了过去，季应时小心的掩好被子起身压低声音对孙氏道“姨娘，父亲那里我会去求情，妹妹还小，父亲不会过多责罚的。”
季二老爷的无情不会有谁比孙氏更加了解，她急忙拉住季应时道“时哥儿，你明儿个就立刻会学堂去，这件事我会请太太帮忙，你不要多插手。”
“可是……”
“听姨娘的话，姨娘不会害你妹妹的，明个儿回去，清楚了么？”
季应时看着自己的生身母亲，忍耐着点点头，显然他也很了解自己父亲的凉薄“姨娘……你和妹妹等我长大，日后我定不会让你们这般任人欺凌！”
孙氏一怔，拉着季应时的手默默垂泪许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