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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旧时戏

天色尚早,空中还是雾蒙蒙的一片,日光依稀,方从云墙间透出几缕来。

远处,钟声蓦然长鸣,打破了白日与黑夜交替时的静寂,那声色绵软虔诚、清越回荡,悠悠扬扬传了一整座王都――连昌。

长生殿内。

靠在窗边的少女缓缓苏醒,容颜静冷,单衣素白,一双黑瞳犹带碧色。她赤足踩在青砖上,脸上还带着朦胧的睡意。

“哀钟已响,这一宿算是过了。”她推开窗,远望,扑面而来的凛冽寒风吹得她眉睫几不可见地微微一颤。

“阿盈,把窗关了罢,你身体才好,别又受了凉。”暗处浅淡温软的声音瞬间驱走了寒气,骨节分明的手指打开了帘子,半遮的脸上,年纪虽轻,却已足见风流之姿。

那少年一手仍握了狼毫,衣袖上沾染了些许墨渍,另一手却小心地捧了卷轴,向着窗前白衣的少女温声道:“你来瞧瞧这词写得可衬?”

持盈回首,终是合了窗,光线瞬间被挡在了殿外,身影暗淡下去。缓缓走近的少女声色松软:“西辞,你拿近些,我看不清。”

西辞依她所言,又将卷轴托近几分。

接过纸笺的持盈低头看那卷轴,展开之后是秀丽的楷书,显是模仿了女子的笔迹。

“端容慧行,恩重难辞。”念完,她才低低一笑,略有苦涩:“我便拿这句话来堵那悠悠众口么?”

她的母亲,景妃,终年居于长生殿,有生之年,也未曾得见多少次阳光。幼时的她,常听宫女嚼舌根,听闻景妃昔日的恩宠。

那是能令后宫三千都艳羡的一段光阴。郎情妾意,皇帝郁陵爱宠已极,为景妃展颜一笑,倾尽半壁江山,空耗国库修建长生殿。

可惜,昔日隆恩盛宠,最终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持盈诞生那一夜,惊雷破空,皇帝寝殿骤燃大火,几欲烧掉了整个皇宫。待得火势稳定下来,尚在惊惧中的皇帝,听闻爱妃临产,连污衣都未换,长驱直入长生殿。而让人震惊的是,九公主郁持盈,在出生时,半边脸颊竟皆是蜿蜒可怖的红痕,恰似那冲天而起的大火,旁人可谓之巧合,但那红痕落在皇帝的眼里,却成了另一番意味。

九公主不详。

在九重宫阙之间,谣言风生水起,在皇帝的日渐冷落之下,景妃终于癫狂成性。

持盈从睁眼看到这世间的那一刻起,就被父母所怨怼。冷眼看着其余妃嫔的冷嘲热讽,忍气吞声接受父皇的漠视与皇后的刁难。而今,景妃病故,郁陵却又佯作悲痛,令所有皇子皇女皆书悼词以为纪念。

忧思伤怀?持盈冷笑,一手将明黄色的圣旨弃置地上,真正将这些放在心上的人,甘受深夜寒露、焚香守夜的人,也不过她与西辞两人而已。

可若只是如此,她也不至于怨恨如斯!

郁陵听凭高僧广慎之言,长生殿煞气过重,景妃头七一过,就要将其改为佛堂。而作为皇族第九女的郁持盈,广慎则断言其八字孤煞,克人克己,不宜与帝王之相过分亲近。

自那日起,郁陵就有意将持盈遣出宫外,并对外宣称九公主忧伤过甚,身心俱伤,而连昌之东,有紫气东来之意,适宜九公主静养。

连昌的东面,分明是丞相顾珂的府邸。顾珂顺着郁陵的意思,上奏表明愿接九公主尊驾于顾府休养,直至痊愈。

西辞说与持盈听这一番曲折之时,持盈几乎恨得要呕出血来。

长生殿是什么地方?那是景妃一生心魂所系,哪怕疯癫痴狂,都不曾忘记它的辉煌。而如今,郁陵却要将它变为佛堂。所谓辟邪,所谓祈福,说到底都不过是一个怕字!堂堂一国之君、所谓的真龙天子,竟害怕至斯?害怕生前最爱他的女人死不瞑目?

持盈目光逾冷,容上却笑意冷冽如寒冰。

郁陵让她搬去顾府,委实可笑。古往今来,从不曾有哪一位皇室公主要交由臣子来养育,君为臣养,何等耻辱!这不仅仅是一种侮辱,而是一种否决。他不承认她是他的女儿,甚至不顾流言蜚语将她逐出宫去!

眼见少女冷厉的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西辞忙伸手抚了抚她的肩膀,同是守丧的白衣,却好似被他穿出了如玉之姿。

“明日圣旨就该下来了,我们总是要见面的,也不差今日一天。”西辞替她挽好背后散落的黑发,“只是万事小心,切莫应承他们什么。”

持盈握着佛经的手微微一紧,低首轻言道:“我知道。”

西辞转身,却觉身后有什么被拉住,回首落目。面容茫然的少女一手仍牵着他的衣角不松手,一手抱了他刚抄好的佛经,站在原地。

宽大的白色袍子几乎将她整个人淹没,胸口锁骨凸显,脸颊消瘦,眉目清朗之余,寂寞孤独浮上眼角,倔强清傲。

西辞喟叹,张开手掌去握少女微凉的手:“阿盈,不要怕。”

童稚时期就相依成长的两人,相互对视,满目苍凉微笑着的少女挺直了脊梁,手指一收,伸手抱住西辞的颈项,一如小时候那样亲密无间。

声音略带哽咽,一贯坚强独立的她终是道:“西辞,我不想离开长生殿。”

怔了半晌的少年,慢慢环住那单薄的身体,软言抚慰:“我知道。”

西辞与景妃共同陪伴在她身边的岁月已经过去,虽然癫狂却对她温柔相待的母妃长眠睡去,年少时就守护着她的少年也步入仕途,被家族严格监视着。

多少次,她擦拭着母亲满是泥土的掌心,满足微笑,白衣的少年捧着诗书立在她身侧,朗朗读着,并着知了声声,青竹满院摇曳,长生殿清静宁和。

西辞是丞相顾珂之子,一手妙笔丹青,清誉满朝。

他与持盈相识,是在芸池边的围猎场上。

持盈是西辞从熊掌下拼死救下的,她至今仍然记得西辞满脸是血向她微笑的样子,温柔清浅,眸光深黑,熠熠生辉。那时候,两人双手交握,抓着利石与长剑,拥抱着取暖,整日整夜地提防大熊的再次来袭。支撑了三天,才被丞相家来寻少爷的人发现,可就算是在拿个时候,持盈也清醒地知道,如果没有西辞,就算她冻死在猎场之上,都不会有人流一滴眼泪。

九公主,仿佛被抹杀了存在一般,讳莫如深。

西辞的手心中央,如今依旧留有极细的疤痕。持盈常常会低头亲吻那道伤疤,一遍又一遍地问痛不痛,西辞总是笑着,温柔了眉眼,抚摸她漆黑的长发,笑说不痛。

持盈的卧房里挂满了西辞的画作,从拙劣到娴熟,从稚嫩到完美,那大半的内容,都是持盈自己。

外人只道丞相之子书画功夫了得,尤擅山水,却不知,他真正画得最好的,却是幽闭在长生殿终日不见阳光的苍白少女。

“西辞少爷,前殿快要来人了,请您出殿罢。”长生殿外,是侍女恭敬谦和的声音。

持盈略一松手,低首道:“挽碧说的,必不会错。”

轻拍少女的肩膀,西辞微微一笑道:“那我这便走了。”郁持盈是那样矛盾而倔强的孩子,一直以来,都只能依靠仰望长生殿窗外那片四四方方的天空长大,她手指上冰凉的温度,他一直都记得,她眉眼间浅笑的温柔,自始至终也只有他一人能够感受到。

西辞的袖口在门边一闪便已消失,咔嗒一声关上的殿门震醒了尚在懵懂状态的少女,长生殿里复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沉香的气味扑满了鼻腔,桌上散落了西辞抄了整整一晚的佛经,光线透过纸窗漏进来的时候,依然能看见烟尘飞舞,模糊了视线。

西辞之后,挽碧入内。那是长生殿唯一一名侍女,温婉细致,平心静气,从无过多的关心,却也不多说一句话。

持盈背过身,淡淡道:“先收拾了罢,父皇喜洁。”

那是景妃一辈子对着她絮絮叨叨的话语,每一句,每一字,都有关于皇帝。以至于长大后的持盈能够自问,她比任何一个在郁陵身侧承欢膝下的皇子皇女都要了解他,包括他的喜好,他的习惯,他的曾经。

景妃的陵寝在佛像之后,棺木用的是檀香,香气清冷,却不腻。

持盈敛衣跪在棺边,手捧《地藏菩萨本愿经》,言语凿凿,却又极是轻婉地念着:“如是我闻。 一时佛在忉利天,为母说法。 尔时十方无量世界,不可说不可说一切诸佛及大菩萨,皆来集会……”

语调平缓,配了挽碧收拾物件的稀碎声,平和清寂。

素白的指尖落在书页上,时或一顿,时或飞快翻过。墨香未完全散去,那是西辞身上时常带有的香气,清清淡淡,萦绕鼻尖。

身后轻微的声响,少女停止了咏唱,垂下眉眼,一手握紧,一手却是将佛经轻轻安放在棺木上。

“奴婢给皇上请安。”果然,门外是挽碧的声音。

持盈缓缓立起,整理了宽敞的素衣,遮盖住纤悉苍白的手。抬头正对着镜台,镜中是模糊的影像,容貌纤巧,继承了母亲大半的美貌,出生时半颊的红印早已消失,白皙微透的肤色隐隐有些惨淡。

咬了咬嘴唇,终于显出了点血色,少女方一打帘子,矮身而出。

殿门刚被打开,沉缓的声音刺得人耳朵生疼,一系列凌乱而嘈杂的步子迈了进来,也带进了满室久违的阳光。

持盈偏首,良久才睁眸,目光清静潋滟,投在门上,白衣微微被撩起,手指合拢。

宛若雕塑的少女,面无表情,直直注视着皇帝,眼神刹那锐利而锋寒,僵持了半晌,她终是敛襟轻跪而下,重一叩首:“儿臣郁持盈给父皇请安。”

那一字一句皆从牙缝里生生迫出,生涩干硬。

“平身罢。”低沉深哑,是持盈所不熟悉的声音。百转千回,忽然就令持盈鼻尖一酸,景妃月月盼、日日盼,盼的不过只是这一句,却也是持盈最不屑的一句。

持盈一敛裙,从容站起,慢慢从薄唇里透出字来:“父皇可要进内殿见见母妃?”她勾出浅浅笑意,眸光沉稳,“母妃的容颜还如生前一般,这十多年来,几乎不曾变过呢。”

明显看到皇帝的动作变得迟缓而犹豫,持盈微微仰起脸,笑容绽开,恍若景妃年轻时一般,温温柔柔地一叹:“父皇?”

那笑靥在郁陵眼里看来,却如同利刃,刀刀刺在他最不堪的痛处。昔日捧在手心尚如小猫般蜷曲着的婴孩,而今已是沉静温软的少女,用她如母亲一般静好斑斓的笑,站在他面前。

“朕,这便进去看看罢。”掩饰自己内心的狼狈,郁陵只瞧了持盈那一眼,便踏了步子向帘后走去。

“皇上,内殿是摆放尸身之所,恐沾了晦气。”郁陵身头探出了娇小的身影,明眸善睐,顾盼神飞,正是此时最最得宠的年轻贵妃章氏。

皇后含笑一步上前,盈盈微笑:“妹妹这话说得可是过了,景妃过去也是四妃之一,而今过了身,皇上去探探也是常理。”锦帕一掩菱唇,眼里分明是盖不住的冷意。

郁陵顿住脚步,回首侧向皇后道:“那便先请广慎法师入内罢。”

这一句话下来,持盈已是压不住心底的冷意,手指倏地一收紧,指尖深深刺进手心。年迈的和尚披着红黄相间的袈裟进了内殿,那鲜艳的颜色在一众素色之间分外刺眼。

“打帘。”郁陵吩咐。

持盈偏首,惨白的侧脸一丝血色荡然无存,黑发垂在白衣之上,静默森冷,仿佛与整个长生殿的人格格不入。

广慎见无人相应,只得亲自伸手。

持盈瞬间回首,眸光冷硬,直直迫视着他,一字一句道:“大师为佛家之人,惊扰逝者安息,有违佛家慈悲之道罢?”

广慎只慢慢抬头扫她一眼,只那一眼,却森似寒冰,幽冷深远,好似持盈在他眼里,不过世外尘埃,不屑一顾,却又是极认真地去瞧眼前尚还稚嫩的少女,像要将她看个通彻一般。那双眼,竟如初见西辞时的眼一样,刹那令持盈不寒而栗,呆怔当场。

“持盈。”郁陵唤了她一声,平平的语气,并无过多的感情。持盈曾从窗外望见他与其他皇女的相处,无不是温柔关切的,那小心的样子宛如捧着珍宝。唯独对她,平静淡漠,好似两人之间并无任何关联,只是普通的君与臣,没有父女的血缘,也没有那长达十五年的怨愤。

“是,父皇。”低眉俯首,持盈亦谦顺疏离。

“明日,你便搬去顾府,长生殿,自此封了罢。”郁陵的话落在持盈耳边,又是另一番羞辱。

持盈几乎是抑制不住地颤抖了手,死咬牙关,隐忍多时,才霍然跪下:“父皇,儿臣愿长居长生殿以尽为人子女之孝道。”

郁陵皱眉道:“休得胡闹。”

持盈直直跪在地上,一手扯住郁陵的衣袍,一边叩首道:“父皇,请您留给母妃最后的平静。”

郁陵沉默许久,才慢慢道:“持盈,难道你母妃没有教过你皇室的礼仪吗?”说罢,他竟似不敢再看持盈一眼,用力抽出衣袖,转身快步而去。

郁陵一走,他的那群妃嫔也都匆匆跟着离去,或有人宽慰持盈几句,也都因她的冷眼相对而悻悻作罢。

直到人群散尽,长生殿的大门再度被关上,吱呀的沉闷声响拖长,亦关住了门外雪地上的清暖阳光。持盈再度抬头的刹那,只能惊鸿一瞥地看到白雪上微光闪烁,星星点点,如西辞说的那般美丽,清如霜,干净得天地都自惭形秽。

石砖上的寒意透过薄薄的素衣染在膝盖上,然而清寂的少女却始终保持着跪着的姿态,一动不动。

那个让景妃等候了一生的男人,仅仅只是踏进了长生殿,只是踏进而已,连去看她一眼的勇气亦不曾有。

她曾居住着的宫殿,凄清冰凉到让他一刻都不想多留。煞气?持盈冷笑,如若真需要那座佛来压住母亲的怨恨之心,那又何必做这么多年的负心事?

持盈心气难平,合眸许久,才定下心神来,向立在身侧的挽碧道:“去收拾东西罢,明日我们恐是要离开这里了,凡事先做个准备也好。”

交代完之后,持盈起身,掀帘进了内殿,将西辞誊抄的所有经书都收进了包袱,自己的东西,也只收了一支景妃留下的白玉簪而已。

少女久久立在棺木之前,微弱的光线将她的影子投在地面,模糊不清的侧影,斑驳陆离。然而一旁的挽碧却清楚地看到,她两颊静默流下的泪水,打湿了手中握着的经卷,那空洞茫然的眼神,投注在母亲沉睡的容颜之上,素色的衣角被风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拂拍着,衬得整个人是那样的苍白而无力。

翌日傍晚。

持盈坐在朝外的窗边,遥遥望着染成紫红色的天,在连绵的宫墙尽头,折射在雪地上,闪出若有若无的微红光芒。

“切莫应承了他们什么。”

西辞的叮咛犹然在耳,却隐约让窗前的少女心底泛起无力与缠绕之感。皇命难违,即便抗拒如她,也不得不离开从小居住的长生殿,迁往宫外。

顾珂门生满天下,什么事都不消他说绝,自有人替他说,什么事也都往他肩上担,他也不愠不怒地全部收下。

郁陵曾赞他治内攘外,盛世良臣。顾西辞则更因为这样一个父亲而名闻天下。如此顾家,如此地位,把郁持盈丢在那样一个位子上,看来郁陵也颇费了番心思。

持盈伸手捻了桌上的沉香屑,清馨的香味渐渐散开,缠在指尖。她随手将屑末投入香炉之中,低头看炉内燃起的焰火,那光影将她的侧脸映照得半明半寐,垂至额前的刘海遮住了眉眼,唯有那稍显薄长的唇瓣一开一合:“譬如工画师,分布诸彩色,虚妄取异相,大种无差别……”

墙上仍留着西辞画的人像,是她仰头看天的那一瞬,神情虔诚而微妙,眸光虽淡,却隐然绽出光芒来,黑色的发被梳成长辫,绕在胸前,蓝底绣花的上衫婉约秀淡。

画面上已是泛黄,年岁过久,是西辞在她十岁那年为她绘的生辰贺礼。那个安静的夜晚,少年踏着月色而来,微笑递过一卷画作,她展开,轻读上面的题字:隅凤池吟。

隅凤池吟。

那隽永的词句念在唇齿之间,隐约有一种暗香之气四散开来。

远处,夕阳渐渐落了下去,沉浸在回忆中的持盈却蓦然清醒,拂了头发挽在耳后,最后再望了窗外一眼,才起身用那不轻不响地声音道:“挽碧,我们该走了。”

挽碧应了一声,正要随她出去,却听门外高喊的一声“圣旨到!”

持盈霍然回首,眸光静冷。

凄清的宫门口,紫衣清冷的少年立在余晖里,衣袂翩飞,一手牵稚龄女童,一手拿着明黄色的卷轴,眼里是漂浮不定的情绪,脸上神光轻寒。

“六哥……”持盈轻启唇齿,语音在舌尖流转。风起,云涌,宽大的黑色长袖瞬间飞舞,沉静谦和的少女却敛住了裙摆,目光落在粉雕玉啄的孩子身上,盈盈一笑,恍若飞鸿,“十二皇妹。”

郁浅踏前一步,将十二公主郁青杞护在身后,峻冷微傲的容色些微缓和,只向持盈颔首道:“接旨吧。”

郁青杞怯怯地缩在郁浅身后,偷偷瞟着面前笑得谦卑的持盈,又黑又大的眼睛里还带着懵懂与天真。

持盈看得心里一刺,容上却是微微一笑:“那就有劳六哥了。”她身上的衣裙是景妃最好的一身衣服了,白色暗纹裾配着黑色凤尾纹衣缘,端庄素净,穿在身上十分宽松。

她敛衣一跪,垂下眼帘,声音晦涩道:“儿臣接旨。”

郁浅淡淡瞥她一眼,用一种极其平静的语气开始诵读圣旨上的内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长生殿练氏,性行淑均,静良温娴,足垂范后世,及其崩,朕于伤悼中不能尽忆,虽不言哀,哀自至矣。尝育皇九女持盈,朝夕鞠抚。兹九公主,年十三,已袭乃母之风,雅性修洁,容止巧慧。闻妃崩,擗踊哀毁,人不忍见。朕尝闻于广慎禅师之言,紫气东归,趋福避危,实为九公主之良地。故朕虽不忍骨肉崩析,亦含痛托之于丞相。望丞相真善惜爱,尽朕之所不能,其于上下,谦抑惠爱。

钦此。

掩下唇角冷意,持盈猛一叩首,朗朗清音,掷地有声:“儿臣郁持盈,叩谢父皇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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