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的气氛有些诡异。
“鬼哥，真的不要紧吗？”沈奕看了一眼电视，有些心不在焉地问了一句。
电视机里正在放着翡翠台的一档新年节目，但是谁也没有心思看，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有些不知所措。
“应该……没事吧。”鬼哥转过头看了一眼楼上，有些不确定地答了一句。
理论上来说，一个母亲是绝对不会害自己的孩子，但是另一个同样去了书房的大哥到底有什么心思，谁也不知道。
“楼上没检查过。”阿mike忽然说。
“不行，我一定要上去，根本就不该让孝哥一个人。”一听到阿mike这样讲，原本就有些坐不住的傻强直接站了起来就要往上走。
“傻强。”鬼哥叫住了傻强，“坐下。”
“可是……”傻强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坐下，头一直看着楼上。
可以看得出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永远是傻乎乎的男人，是真的很担心倪永孝，此刻他的眼睛是那样的严肃而认真。
“如果没事呢？”鬼哥也没有去看他，他摘下了自己很少摘下的深色的眼睛，吹了口气，擦了擦说，“十年了，阿孝很累。”
“好。”傻强鼓着眼睛沉默了一会后终于坐下，“不过只要有一点不对劲，我一定要上去。”
没有人接他的话，大家都安静了下来，看着电视。
电视机里一个沈奕叫不上名字但是有些眼熟的女人在唱歌。
歌唱了很久，大概有四分钟。
“阿肥呢？”重新带起了眼睛的鬼哥看了一眼四周忽然问。
“他说他去……上厕所。”阿mike答了一半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这么久？”沈奕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去看看。”鬼哥皱着眉站起来警惕地看向四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整个房子静的就只剩下他们的呼吸声和电视机的声音。
厕所在大厅的左侧，沈奕他们四个人全员出动，没有发出一丝多余声响地接近了厕所。
厕所的门关着，听不清里面的人声，只有放水的声音在哗哗地响。
“阿——”阿mike张嘴就想喊。
但是被鬼哥摆手制止了，他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厕所门口，伸出了三根手指。
一。
二。
三！！！
“嘭——”鬼哥直接出脚，一脚将实木制的厕所门踢开。
里面的情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是阿肥一脸无辜坐在马桶上看着他们。
而是阿肥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地看着他们，一个身穿着仆人装的家伙正背对着他们，手里用着一根绳子正在狠狠地勒阿肥的脖子。
阿肥无力地摆动着他肥大的双手，那哗哗地流水声就是他的手肘一直压着冲水按钮发出来的。
因为鬼哥的突然闯入，那个正在试图勒死阿肥的家伙动作一滞，他回头看了一眼，在看见沈奕他们以后，没有任何多余动作的放开了阿肥，一纵一跃，直接穿过了不知道为什么开着厕所的玻璃窗冲到了外面的花园里。
那反应之快，沈奕他们连枪都来不及拔出来。
“没事吧，阿肥？”鬼哥看了一眼那扇洞开的玻璃窗，蹲下身将瘫倒在了地上的阿肥扶了起来。
阿肥喘了一会气，憋出了两个字：“孝哥。”
“阿奕，你和傻强快去。”鬼哥当即也反应了过来，头也不回地吩咐。
沈奕当然清楚这个时候的紧急，点了点头就跟着傻强往楼上的书房冲。
当他们拿着枪敲开书房的门的时候，楼下响起了第一声枪响。
“嘭——”
这一声突兀地枪声让原本书房里坐着的倪老太太直接站了起来，看着倪永忠，脸上一片铁青。
但那不是吓得，是愤怒。
“阿忠，你答应过我不动阿孝的，你是不是真的连妈的话也不听，要气死我啊？”老人家气得连拍了三下身旁的桌子，手指指着倪永忠无动于衷地脸孔连连颤抖。
“妈，我是答应过你不动阿孝的，但是我没说不动别人啊。”倪永忠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忍不住就要去拿放在手边的雪茄，“阿孝不是还好好的吗？”
“你……”倪老太太气得已经说不出话来。
“怎么回事？”倪永孝将门大开，转过身微微退了一步。
楼下已经又不知道响了多少声枪，他当然已经知道事态非常严重，要不是还挂念着母亲，他是绝对不会再留在这里了。
“阿肥他……”沈奕刚刚想要说话。
“阿孝，你快走。”倪老太太就打断了他，只见她无比激动地连指了三下倪永忠后，转过了身，“我跟你一起走，我倒要看看今天谁敢你和你的人一根汗毛。”
“妈，你是不是真的要这样啊？”见到倪老太太这样力保倪永孝，倪永忠终于坐不住了，他站了起来，神情第一次出现了某种激动地情绪，“我就不明白了，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儿子，从小就这样，阿孝不管做错了什么，你都不怪他，我呢？你想过我吗？”
“阿孝做错了什么，你说，阿孝错在哪？”倪老太太听到自己的大儿子这样说，暴怒地回过了身，要不是年纪大了，沈奕甚至怀疑她会不会冲上去揪倪永忠的耳朵。
“妈，97年了，香港要变天了，我们倪家要撑过去，一定要把一切力量抓在一起，可是阿孝呢？”倪永忠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阿孝他就是不肯放手尖沙咀，否则我需要这样嘛？”
“到底谁错？当年要不是你逼走你弟弟，这十年来……”倪老太太听了倪永忠这个解释更加恼火，这些年积累下来的怨气一下子爆发。
“妈，算了。”倪永孝这个时候不得不开口，说到底他是心疼自己妈妈，“大哥，如果你真的要……”
“好了，没得说了，不用你出来做好人，今天……”倪永忠说到这里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厉，“有你没我。”
一个我字落地，书房里原本关的好好的一个书柜轰然洞开，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家伙持着一把枪冲了出来，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对着倪永孝狠狠扣下了扳机。
“嘭——”
枪响的那一刻，沈奕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他只觉得完了。
但是……
下一刻。
“妈。”倪永孝的声音。
他还活着。
那一刹那，沈奕看到对面的倪永忠脸上有那么一丝的抽搐。
来不及庆幸中枪的不是倪永孝，而是倪老太太，沈奕连忙拔出了枪对着倪永忠开了一枪，同时拉着倪永孝往后撤。
但是倪永孝甩开了，他甩开了沈奕和傻强拉扯他的手，紧紧地抱着躺在他怀里的正在流血的母亲，抬起了头，看向了倪永忠。
“倪、永、忠、”
他一字一字地念，念出这三个字的时候。
沈奕看到了他的眼睛。
不再温暖平和，不再安静无波。
冷，很冷。
比那天晚上在大排档里，看着黄警官的那一眼更冷。
像是孤狼，失母的孤狼。
什么都没有了的孤狼。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瞬间，沈奕想起了张麒麟。
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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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