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过来香港干什么吗？”
夜风微凉，吹的大排档里高悬着的昏黄灯泡轻轻晃动，那轻轻晃动着的光落在孝哥的略有些老旧的镜框上，融进镜片里反射出了某种莫名的光，他微微抿了一口酒，如是说。
“不知道啊，成为传说吧。”沈奕双手抓着面前的倒满了的酒杯，半开玩笑地说。
“成为传说？”斯文的男人推了推眼睛，笑了起来，但是那种笑没有恶意，只带着兴趣。
“是啊，说出去可以吓死两条街的那种。”沈奕低了低脑袋，嗅了嗅面前的酒，生力啤酒的麦香味让他的精神一震。
“说出去可以吓死两条街的那种？”孝哥笑得更加开心了，开心的他那双藏在眼镜后面的眼睛都微微发亮起来，“说真的，这些年我见过不少人，有厉害的，有不厉害的，有已经死了的，有混的比我还好的，不过说来说去都脱不出一个住大房子，睡漂亮女人，开靓车，吃大餐，而成为传说……我真是第一次听见，很有意思。”说道最后，他的笑越发的浓郁，甚至都已经出了声。
但是那又不同于不远处的就没有停过的傻强的笑声，不会给人以一种突兀的，没有礼貌的进攻性，相反的，是一种满满的兴趣。
“是嘛？我还以为会显得很傻。”沈奕很放松，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压力，他觉得和眼前的这个男人说话很舒服，他想这个男人一定是整个香港最另类的老大，因为根本就不像。
他太温和，一点都不锋利，他更应该是一个出色的老师，又或者著名主持人之类的不带一点血腥和暴力的人。
但又或许是太像。
当沈奕持续看着对面的那张带着笑的，算不上太过出彩，只能说是棱角分明的脸孔的时候，他会有一种对方是自己认识了十多年的老友的错觉。
那种强大的感染力，或许就是存在于他的骨子里的教父的基因。
“不会。”也许在某一天会成为整个香港黑帮教父的男人再一次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用他那双温和的眸子看着沈奕说，“傻强说你刀用的不错，不太像啊。”
也确实不太像，沈奕这个时候还穿着那套他今天为了给张洛尘撑场子而特地早早送去干洗的西装，严格说起来比孝哥还要斯文几分。
“中国有句老话，人不可貌相嘛。”沈奕却是没有被这个问题难倒，他没有拔刀，也没有做别的什么事，只是平静地讲一个道理。
他觉得和这样的一个男人讲话，你只需要镇定地将自己的气场展现出来，对方自然就会认可你，而不必真的动刀动枪。
“那倒是。”孝哥也果然没有再就这个问题说什么，他喝干了杯子里的最后一点酒，站了起来伸出了手，“正式认识一下，倪永孝。”
“沈奕。”沈奕同样站了起来，伸出手和对面的那只并不怎么强壮有力，但是看起来自由一股力量的手握了握。
“怎么样啊，孝哥，阿奕还不错吧？”一直在和远处的胖子说话的傻强看到自己老大和自己新收的小弟握手，不禁有些得意地开口。
“行，以后留在这吧，你看怎么样？”倪永孝收回了手，笑着看了一眼傻强。
“哇，真的假的，阿奕，你发达了，还不快点谢谢孝哥。”傻强夸张地站了起来，朝着沈奕张开了双手，一副你小子赚大了的表情。
“谢谢孝哥。”虽然沈奕根本就不清楚他到底是得了什么好处，但是他当然不会那么没眼色，就因为人家和自己我了个手就拽上了天，有些礼数还是要做足的。
“别客气，以后都是自己人。”倪永孝伸出手拍了拍沈奕的肩膀，开始朝着外面走。
原本坐着的三个人里，除了那个看报纸的依旧在看报纸，其他的两个人立刻站了起来紧跟了上去，颇有点形影不离的味道。
“呐，你小子这次可真是赚翻了，一下子从小弟升到了高级小弟，以后跟着鬼哥他们好好混，不要给你老大强哥我丢脸。”傻强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那个正在看报纸的中年男人，“要知道你老大我……”
“傻强。”是那个胖子在不远处喊他。
“行了，来了。”傻强带着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艰难地收住了话头，“我去开车了，下次再跟你讲我傻强叱咤尖沙咀的故事。”
沈奕只能笑着点头，他还真是有些感谢那个胖子。
要不是他在不远处催傻强，估计这家伙还要唠唠叨叨说上很久。
三分钟后，奔驰车在呼啸声中隐没在了夜色里。
大排档显得更加冷漠凄清。
沈奕微微喘了口气，看了一眼四周没有立即坐下。
虽然他今晚上又是斗狠，又是连续不停地喝酒，又是穿越，又是打架，已经很累很累了。
但是他还是不能坐下。
因为在场还有一个陌生人，不，加上卤味店铺里的那个，应该是两个陌生人还要等着他应付。
他还不能松懈。
“鬼哥？”沈奕不打算坐以待毙，卤味店铺里那个似乎还在沉迷于切卤味，一时半会不会出来，他决定先搞定外面这个看报纸的中年人。
被叫做鬼哥的中年人没有说话，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给沈奕，依旧看着报纸，似乎是正在看什么极吸引他的内容。
这种状况……
是要给自己下马威吗？
沈奕眯了眯眼睛，他并没有感到尴尬，最近一个多月经历的事情让他迅速成熟，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和女生说个话都会脸红的小男生了。
就在沈奕琢磨着是不是先坐下来歇歇脚的时候，一直对他置若罔闻的鬼哥忽然开口说：“坐啊。”
“谢谢鬼哥。”沈奕又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眼睛还是黏在报纸上。
之后的大概半个小时里，鬼哥没有再说过话，沈奕也不再自找没趣。
沉默地气氛在渐寒的夜里让整个大排档更加的冷，连那些高悬的昏黄灯泡都挡不住的冷。
冷，直到……
卤味店铺里的灯忽然灭了，里面的光头男人端着两盘不知道什么东西摆在了沈奕的面前，拿过了一瓶黄瓶的生力啤酒随手打开，给他倒了一杯说：“喝酒。”
“啊？”沈奕一愣。
“他叫你喝酒。”看报纸的中年男人终于合上了报纸，将那杯酒推到了他的面前。
直到那一刻，沈奕才微微感受到了一丝暖意。
来自1996年的香港的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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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话，心情糟糕。
另，倪永孝这个角色，是我用来向吴镇宇致敬的，谢谢他的倪永孝，永远的经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