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祥赌坊。
“啪!”一声陶器坠地碎裂的声音在二楼厢房内响起。
胡老四铁青着脸,咬着牙,看着地上他摔烂的一地茶杯碎片,愤怒不已地喘着大气。
“老四,你就别气闷了。事已至此,机会已失,再怎么愤然也于事无补。不如想想,接下来该如何行动吧。”铁秀才甚是无奈地在一旁劝着。
胡老四的心情,他是了解的。本来一切都是胜券在握,但最终却是被季乐施计灰溜溜地吓退。这种窝囊感,任谁都无法面对吧。
“这个季乐,下次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胡老四恨得牙痒痒地尖声叫着。那阴不阳的的声音,听起来颇为令人毛骨悚然。
铁秀才叹了口气,道:“实在想不在,这个季乐居然还是个通谋略之人。这次,是我们看错眼了。”
胡老四跌住在椅上,颇是懊恼地自责道:“是我太过慎重了啊!是我太过慎重了啊!”
一想到,自己居然白白错过这么一个天大的机会,胡老四的心里就如要吐血般地难受。
不过,难受还是其次。当胡老四想到鬼面人当初惩罚鬼童子与李仙儿的那一幕,不禁心生恐惧。自己这一次犯的错,比起当时的两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到到时要面对鬼面人的责罚,胡老四的心即刻焦灼不安,恐惧横生。
铁秀才见胡老四的脸色由红变白,又由白变青,眼睛之中还闪烁着恐惧之光,不禁暗暗又叹了口气。
铁秀才也想起了胡老四先前说的会大祸临时头的话,大概也明白了胡老四的为何此时这翻模样。
看着这一幕,铁秀才发现自己又是忍不住地叹了口气:这次的买卖,不好做啊!
“是了。铁秀才,那个何大牛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胡老四在懊恼了好一阵之后,终于是回复了冷静,问。
事实已定,懊恼已是无用,胡老四想通了这个理。虽然机会是错过了,但是必须马上想办法亡羊补牢才是。不然,到时鬼面人怪责下来,他怕是也难逃鬼童子与李仙儿的下场。
“何大牛?”
铁秀才听到胡老四忽然提起这个人,微微一怔,但随即脸色又是一沉地复道:
“老四,这个何大牛也是个棘手的人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胡老四闻言眉头一皱,道:“一个赌鬼,有什么棘手的?”
“老四,你有所不知啊。这个何大牛,简直是个无孔可穿的蛋。他虽然好赌,但是对是对钱却没什么太大欲望。他好的,就是赌的那个过程。钱输光了,也不会借贷,拍屁股就走人。回去拿了钱,又再回来赌博。赢后,累了,也走人。难以下手啊!”
“那女人呢?”胡老四问。
“别提了!”
铁秀才甚是懊恼地说:“老四,你不知道啊。前几天,邀他上仙春楼,当场就被一口回拒。我以为他不喜欢青楼女子,与他喝酒时,又特地请了几个妙龄女子做陪,并吩咐那些女人勾引他。想不到,都没有效。”
说完,铁秀才又郁闷地补了句,道:“也不知道这何大牛究竟是对女人全没兴趣,还是他根本上就是个不能人事的死太监。”
听到铁秀才提到“死太监”二字,胡老四的脸色微微一变,但随即面色又一整,沉着脸捋那两撇怪异的八字胡。
“老四,钱和女人,对这个何大牛都没有效。我也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啊。”铁秀才颇是无奈地说,根本没有注意到胡老四脸色的异常。
胡老四沉着脸沉默了一会儿问:“何大牛现在可在赌坊?”
“我去看看。”铁秀才说完,出了厢房去。
不消一会,铁秀才一脸怪异地回来禀报道:
“老四。有点奇怪。看门的人说,这何大牛今天一天都没有出现过。”
“没有出现?”胡老四一听这话,有些讶然。
要知道,何大牛打自知道常祥赌坊的存在后,几乎是天天泡在赌坊里的。不赌到夜半三更,通常是不会离开的。现在,居然一天未来,这事,实在有点奇怪。
“是的。”铁秀才也颇是困惑地点了点头。
“监视季府的人有没有什么消息?”胡老四忽又问。
“监视的人?”
铁秀才被他这么一问,愣了一下,道:“老四,监视的人,你不是给叫全撤回来了吗?”
胡老四一听,才想起了有这么一回事,脸色再次发沉。
“叫看门的人好好留意。何大牛一旦出现,就让他立即来报。还有,原来看守季府的人,再派回原地,让他们给我紧盯着季府上下的一举一动,随时报告。”胡老四沉思了一会儿道。
不知为何,胡老四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甚。总感觉,好像还有什么地方被自己疏忽了。可是,他就是想不出来,会是什么。
铁秀才此时,人已出去安排。厢房内,只剩下胡老四一人。
只见胡老四捋了捋胡子后,那其中的一撇忽地居然掉了下来。唇上,剩下另一边八字胡的模样,怪异之极。
胡老四看到手里的掉下的胡子,脸色微微一变,即刻闪身到了厢房的一面铜镜前,小心翼翼地将胡子重新贴上。
望了望镜子中的自己后,方才满意地回到桌前,重拿起了一个茶杯,倒了茶水,喝了起来。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
前往燕城途中的某客栈里。客房外的院中。
一间客房的门吱呀一响,走出来一个身穿粉色劲装的管月燃。
她一脸的惆怅,站在门外,望着星空,想起远在京都的季乐,心中一片酸楚。
当日季乐拒绝她的那一幕,她始终没法忘怀。
季乐会拒绝她,这件事,管月燃从来没有想到。想她管月燃,也不是样貌奇丑,显然还是闭月羞花,而且家世也是不错,她实在是想不通,为何季乐会拒绝她。
也许,季乐嫌弃她的,并非是外表,而是觉得她举止不够端庄吧?或是嫌弃她过于泼辣任性,不太温柔贤淑吧?又或者是嫌弃她才学疏浅,只懂耍刀弄剑吧?
这是这些日子以来,管月燃总结得出的答案。至于其他方面,她实在想不出,有何配不上季乐的。
也是因为如此,这些日子来,管月燃是改变了许多。人是比以前沉稳了不少,甚至也开始读诗书古文,更是练起了女红。
管月燃看着自己那只因为学刺绣,而被扎着红红点点的左手,眼眶即刻微微泛红。
想起自己学了好些时日,仍还握不好针,更绣不出任何成形之物,管月燃的心理既懊恼,又难受。看来,想变成大家闺秀,让季乐回心转意,怕是不容易啊。
“季乐啊,季乐,难道在你的心里,我管月燃真的就从来没有留下过半丝痕迹吗?”
一双清泪滑落,管月燃心中甚是悲痛地暗问着。
不过,想起季家离京,季乐还会来信相托,让她一路帮忙护送。这一点,却是让管月燃心生一丝安慰:虽然季乐口说对她无意,但是至少地,季乐是信任自己的。
单是冲着季乐信任她这一点,季乐相托管家护季家离京这事,管月燃没有推却,而是一口答应。
管月燃知道,季乐对家人的在乎。季乐想保护季家的人,所以,季家的人,管月燃也必须去保护他们。
在管月燃看来,爱一个人,就必须连他珍惜的人也一起爱。虽然季乐独自留京,危险重重,管月燃是忧心不已。但是,她却想不出自己能为他做些什么。如今,能有这么一个机会,为他分忧,管月燃当然不会推却。
“季公子,你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你的家人,让他们平安到达燕城的。请你一定要珍重!”
望着夜空,管月燃拭了拭眼泪。
自己必须也坚强点,不能这么动不动地就哭了。季乐托付给自己的事,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一定要好好地完成它!
“早些休息去吧。明天还得赶路,得养好精神才是。”
想到这,管月燃转身就要回屋。但是,这时,一声开门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
管月燃脚步一滞,循声看去。只见对面厢房,走出来了一个人,竟是一身黑衣劲装的季武。
见到季武,管月燃微微一愣,呆呆看了季武一眼,有些微微失神。因为季武与季乐的模样有些相似,她有那么一刹,差点以为是季乐了。
只听对面的季武叹了一声,脸满脸愁绪。显然他没有注意到这边的管月燃,而是抬头看着头上暗黑一片,但却繁星点点的夜空,愣自出神。
管月燃在呆望了季武一会儿,猛然回神后,脸上微微一热,对自己居然如此看着季武,有些颇感尴尬,连忙收回目光,转身回屋。
这时,一个声音再次制止了她的步伐:
“月,管,管大小姐……”
管月燃停下了脚步,再次回头,只见季武人已来到院中,与她只有五六步之距,正呆呆地看着自己。原来,他已发现了管月燃。
“呃,季公子。”
管月燃见已被发现,也不好离开,只能转过身向季武福了福。举止比起先前的管月燃,确实稳重不少。
“管大小姐为何深夜还不入睡?明早赶路,不怕困顿吗?”季武的目光之中,闪现着惊喜与关心。
“我睡不着。所以出来透透气。”管月燃答。
“原来如此。我也是。”
秀武欣喜地道。为自己没在床上趟着望屋顶而是出来这个明智选择而暗感庆幸。
“是了。何大叔怎么样了?”管月燃想起了一件事,问。
“管大小姐不必担心。何大叔已经睡下了。”季武复。
想到何大,季武就想叹息。何大牛中途不知行踪,让何大惊慌之余,操尽了心。好在季乐派人送来书信,报了何大牛的平安,何大才认命地定下了心来,刚刚才沉沉睡去。
管月燃听了季武的话,放下了心之余,又想起一起,便是道:
“季公子以后还是直接叫我月燃吧。不要再左一声‘管大小姐’,右一声‘管大小姐’地,听得实在是不自在。
“这……可以吗?”季武见管月燃这么一说,欣喜万分地问。
管月燃点了点头,对季武的欣喜模样,感到有些好笑。
“那,那我以后就叫你月燃了。管,不,月燃,你以后也叫我的名字好了。”季武满脸喜色地道。
他想不到,他季武能有直接呼管月燃的名字的这么一天。
“不行,你比我大,直接叫名就不妥了。”
管月燃被他那喜滋滋地模样惹得一笑,道:“以后我也叫你武大哥吧。”
“武大哥?”季武一听,更是欣喜,连连点头:“那就叫武大哥吧。”
“武大哥。”管月燃叫了声。
季武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应了声,咧嘴笑着。那副模样,颇为傻气,看得管月燃忍俊不禁地“卟哧”一声,笑了出来。
见管月燃笑得花枝招展的模样,季武也跟着“嘿嘿”地笑了起来,目光之中,满是柔情。
屋中,一时间,气氛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