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府兰苑。
床上,脸上包扎着纱布的李仙儿,正举起着右手,看着那靠伏在床伏在床边,沉沉睡去了的季乐,眼睛中闪现出了复杂之色。目光里头既有怨恨之色,也有着感动、犹豫与挣扎。
靠在床边睡去的人儿,未戴有面具的右脸上有着隐隐的泪迹。在睡梦中,眉头依旧深皱着。
李仙儿看着季乐,本来想拍下去的手掌迟迟未动。
因为季乐的缘故,李菲儿死于非命的事,李仙儿始终无法接受,也无法原谅。但是,李仙儿却始终没有办法下手。
如果杀了季乐,李仙儿觉得自己将不知道以后下到黄泉之时,应该如何面对李菲儿。毕竟,季乐现在的活着,是李菲儿付出了性命换来的。
李菲儿对季乐的感情,李仙儿是知之甚清的。所以,她,下不了手。
看着季乐左脸上的面具下隐隐露出的狰狞疤痕,感受着自己脸上依旧未消的剧痛,李仙儿更是不忍下手。她可以体会得到,季乐曾经遭受过怎么样的苦痛。
虽然李仙儿不知道,为何胡老四等人非要置季乐于死地。但隐隐地,李仙儿感觉得出来,胡老四那一方,绝对不是好人。
但是,尽管如此,李仙儿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原谅季乐。毕竟,李菲儿因她而死是已然无法改变的现实。
想到这,李仙儿的眼中,又闪过了一丝恨色与决然,伸出的右手又再度缓缓地抬了起来,心中又萌发了杀机。
“你要干什么?”
忽然,一只大手抓住了李仙儿正欲要往下拍向季乐的手掌。
李仙儿一惊,抬头一看,原来是季乐身边那个叫卫见的护卫。此时,他正瞪着震惊的目光,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你不是看到了吗?还问什么?”
李仙儿漠然地地抽回了被抓住的手,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有什么不妥地道。
卫见看到她这副模样,心中震惊之余,更是愤怒地看着李仙儿道:
“你难道忘了,你能活生生地留在这里,是因为谁的原因吗?”
李仙儿沉默未语。
“那天晚上,如果不是小乐说要带你走。以你当时的情况,如果那帮人的援兵到,你早死了!”卫见朝着李仙儿吼。
他此时的心情,除了愤怒之外,更有一丝的恐惧与庆幸。想到刚刚如果自己晚来一步,也许季乐早丧命李仙儿之手的可能,卫见的心就觉得似要停止跳动了般。
“我可没有叫她带我走。”李仙儿对卫见的话嗤之以鼻。
“你……”
卫见一听李仙儿这话,差点气吐血,不禁大声嚷道:“你真是恩将仇报的家伙。要知道,在你昏睡这几天,她都一直守在你床边寸步不离地照顾。这就是你对她的报答方式?”
李仙儿一听,心中一愕,看了眼那沉睡中的季乐,颇为吃惊。但是,下一刻,她还是硬生生地吞下了心中的那丝感动,依旧冷语道:
“我没让她留下照顾我!”
听到李仙儿这样的话语,卫见心中愤然得一时说不出话来。顿了一会儿,他冷声地道:
“你既然已经醒来,那应该可以自己用内力疗伤。请你恢复了内力之后马上离开这里。最后再忠告你一声,不要在季府动任何歪脑筋,不然你的下场决不会比现在好。”
说罢,卫见蹲下了身子,抱起了床边沉睡的季乐,又冷冷地抛下了一句话:
“还有,你妹妹李菲儿遗体,季乐已让人葬在西郊城外。你去上坟时,好好地反省在你妹妹坟前反省一下你刚刚的做法吧!”
话语一完,也不再多看李仙儿一眼,抱着季乐径自出了门。
看着卫见的背影的李仙儿,一脸的呆愕。脸色变了几变之后,最终落下了两行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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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苑。
卫见将沉睡的季乐放下了床,为她盖上了被子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在床边坐了下来。
看着季乐的目光之中,满是柔情与悸意。
想到刚刚差一点,自己便可能会失去季乐,卫见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颤抖着的手,缓缓地伸出,想抚上季乐那仍带泪迹的右脸。但是,在手指要触到的时候,却心下一惊地停住了。
他,始终没有忘记,季乐是个男人的事实。
对着同样身为男子的季乐产生非分的感情,这本身就已经是一种不道德的事情。可是,现在,他居然想用手指去碰触她。在不是换药的情况下,在带着这样一种爱慕与疼惜之心的情况,卫见为自己想在触碰季乐而感到忽有些罪恶感了起来。
手,微抖着缓缓地收回。卫见不敢再看床上的人儿,别过了脸去。人,无力地倚靠在了床柱上,深深地叹了口气,目光之中,尽是痛楚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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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季乐的梦里,她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又来到了云雾桥上。
呆呆地站在桥中央,季乐甚是困惑地放目寻找苍云的身影。
“苍云,你在哪?”
叫唤了几声,始终未见苍云的出现。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季乐困惑而又有些不安地依旧四处张望着。没有苍云的行踪,而那些云雾也十分地安静,没有异动。
季乐的心中甚是怪异。她记得,苍云说过,每次她来云雾桥,苍云的手臂之上将会留下一道疤痕的事。上次亲目所见的,那道淌血的疤痕,季乐依旧记忆犹新。
想到这,季乐只觉心中不知名地一疼,眼光之中闪现出了难过之色。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不仅李菲儿丧命,还令亲人及卫见等友人涉险之外,还有一个人,她也一直只带给他伤害。而那个人,便是苍云!
季乐知道,精血对一个人,甚至一个地狱使者而言,意味着些什么。那是生命!
虽然,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何苍云会次次不惜损耗自己的性命来救自己。但是,对苍云的这番举动,季乐感激不已之余,更是满心愧疚。
像这一次上仙春楼,她之所以有勇气那么明目张胆地去,是因为她一开始就抱着万一受伤,还有苍云可以复原她的伤的想法去的。而且,她甚至还在期待着能够受伤,这么一来,脸上的伤也可以趁机恢复。
如果这一次不是李菲儿丧命,季乐也许不会意识到,原来自己是个那么自私,甚至动机那么丑陋的人。
想到这,季乐的心中一片混乱,自责与自我厌恶的情绪骤然加深了起来。人,不禁地跌坐在了云雾桥上。
“也许,死于第一次暗杀的话,说不定也是好事。”季乐颓然地在想着。
那么一来,尽管会给家人带去一时的痛苦,但他们从此也将再无忧虑。卫见等人,也不必像现在这样,陷险来保护她了。
就在季乐坐在地上,呆呆地胡思乱想的时候,苍云的身影如光汇聚般地出现在去雾桥上。而季乐,并没有发现到他的出现。
苍云的脸上,尽是忧心之色,眉头微皱着地读着季乐的心事,越读越是深色沉重了起来。
看到季乐情绪已然低落到跌到正常值下,苍云的心也既然纠结而又痛苦。
季乐在凡尘的事,苍云是一一都知道的。但是,奇怪的是,他虽然能通过云雾镜看清世间万事,可却怎么也看不清在暗中想要害季乐的是些什么人。
这种事是异常而又不可思议的。不知为何,苍云隐隐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但却说不清楚不寻常在什么地方。
见到季乐在仙春楼事故之后,情绪值一直在跌落,甚至到刚刚已然出现了厌生的地步,苍云的心,仿佛是感同身受着。
他的心,几乎没有过刻不在受煎熬。有的时候是因为担心,有的时候是因为想念,有的时候是因为妒忌。人的七情六欲,本不该在他身上出现的。但是,现在,他竟然都一一体会过了。
也是因此,渐渐慢慢地,苍云也明白了一回事。明白到,当初动的,或许不仅仅只是怜悯之心,甚至还为她动了爱慕之心了。
他,一直不明白的“为什么”,如今,终于寻到答案了。
与季乐之间,早已冥冥之中结下了无法理清的缘,无法隔断的缘。
苍云的手臂上,一条新的伤口在不断地淌着血。但他却始终没有任何动作,既没有打扰那沉思着的季乐,也没有送她离开,就那么痴痴地看着。
季乐对依赖他的精血云雾而感到愧疚与歉意时,苍云脸上露出了一抹悲伤之色,心中暗道着:
“不必歉意,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甘愿的。只要你能活着,什么我都愿意为你去做的……”
这时,季乐仿佛听到他的心声般地,忽然转过了头来。看到身旁不远处站立着,忧伤地用痴痴地目光看着自己的苍云,刹间一怔。
苍云并没有避开季乐诧异的目光,而是静静地依旧凝视着她。反倒是季乐,在又几秒相望之后,有些尴尬地避开了他的目光。心中又浮起了不愉快的事来,有些愧疚地不敢再看苍云。
她的心理活动,苍云全读在心里。他叹了一口气,首先开了口道:
“不要把别人的心意变成一种负担。那样,会让那些为你付出了心意的人不知所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