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的神龙,脖颈上有一种鳞片,无论是谁只要触碰到了这种鳞片,就会遭到神龙的拼命追杀,不死不休。
龙有逆鳞,触之者死。
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段不愿回忆,不愿提起的过往,这种事情被称作人之禁忌,这种禁忌,就像龙之逆鳞一样,一旦被人触及,将会爆发毁灭性的灾难。
相比神龙,作为万物之灵的人类,无疑还要可怕得多。
落痕,马邑边军牛郎营的副统领,自然还不是什么人中龙凤似的角色,心中却也有两个禁忌,第一,便是男兵的统领,自己的顶头上司孟涵,虽然他平日里和这位上司嘻嘻笑笑,插科打诨,没个正行,但事实上,从心底里,他依旧和一名普通士兵一样,佩服,崇拜着自己的长官,这种认同感,早已远远超过了他们的主公刘武周;
如果谁敢对孟涵不敬,他纵然是拼了命,也要与那人抗争到底。
第二,就是过往牛郎营的经历,自跟了孟涵之后,从独立成军,不再受到女兵的节制,到校场扬威,击败不可一世的张伦,再到现在,千里转战,“解放”了定襄全郡,杀到了突厥后方……这些,都是以前做梦都没有想过的事情。这些日子,无论再苦再累,他都感受到了作为一个军人,或者说,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过往的那些岁月,他和所有士兵一样,不愿再想起,也不愿再提起;
如果有哪个女人敢再调戏自己,纵然那个人是当今圣上杨广,他也决然与之势不两立。
很遗憾,突厥女将雷桑,把这两条都占全了,侮辱孟涵在前,调戏落痕在后,因此,初临战场的一丝胆怯,立刻就被满腔的义愤取代。
“你、给、我、去、死。”异常冷冽的几个字,从紧咬的牙缝间迸出,落痕一张英俊的脸庞变得有些狰狞,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的怒气,胯下坐骑突然喷了一个响鼻,如离弦之箭一般激射而出,同时,落痕扬起了手中连弩,按下了机括。
落痕不是孟涵,凭借真实的实力,他连这个突厥女将的一招都接不下,因此,孟涵压根就没有要他死战,反正,这个世界上,男人对女人偷袭,也不算是一件丢脸的事情。
“啾啾啾……”五支连发的羽箭,在打马交错的那一瞬间,分别射向对手的头颈,心脏,小腹等五处要害,这五箭,只要能射中其中之一,便可毙敌制胜。
但问题是,一箭都没有射中。
作为颉利手下的第一武将,雷桑虽然看上去和先前的木灵一样大大咧咧,但在战场上,他从来就没有小看过对手,特别是,看到木灵已经败在了孟涵手下,她已经不敢再对男人有太多的轻视。
“太慢了。”一个敏捷的镫里藏身,随即从另一侧马背钻了出来,手中赫然多了五支乌黑油亮的羽箭,“大草原是我马背上的女儿,长生天的子孙纵横驰骋的地方,汉家男人,还是乖乖的回家相妻教女去吧。”
同样倨傲的语气,伴随着破风之声,从脑后炸响,已经没有回射连弩的机会了,落痕下意识的回过头,就见一只黑乎乎的狼牙巨棒,在自己眼前不断放大;
“本来我想饶你一命,可是你侮辱了大汗的女儿,草原未来的希望。”雷桑没有回头,冷冷地抛下一句,她对于自己的这一棒很有信心,纵然是四星武将,在猝不及防之下,也会在这一下受伤,何况是一个男人?
“等等!”一个微弱却坚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还有人来送死……不对,”雷桑突然回过神来,这声音好熟悉,这不就是……她猛一回头,却见落痕正紧紧跟在自己的马后,手中的连弩蓄势待发。
这个男人,他,居然,还没有死?
不仅仅是没有死,他的头上,甚至看不出一丝受伤的痕迹,身体也没有沾上一丝鲜血。
难道,刚才那一棒,打空了?不对,自己明明听到了“蓬”的一声响,咦,打中人的脑袋为什么会发出这种声音,这明明是打木头的。
这男人,就是他们汉人传说中的榆木脑袋?
不仅仅是她,连牛郎营的士兵也感觉匪夷所思,上一刻,他们明明看到,突厥女将用狼牙棒扫中了副统领的脑袋,而下一刻,他们的副统领有生龙活虎地站了起来,这还是人吗,或者说,这还是男人吗?
唯有军师惜瞳,望着前方那个镇定的背影,若有所思,或许,这就是胜利的契机……
“自然系魔法,硬化皮肤。”仿佛感应到了身后的目光,孟涵淡淡的声音解释道。
此战之后,也许,是和属下们摊牌的时候了,悠然一声长叹,孟涵心中暗暗做了这个决定。
“真气护体?”雷桑立马否决了这个可能,那是传说中的七星武将才有的能力,怎么会出现在一个男人的身上,换句话说,若他真的是七星武将,又岂能容自己嚣张到现在。
秘术!这男人一定是会一些护身的秘术,既然是秘术,可一而不可再,对,一定是这样,她策马回旋,一个俯身急冲,狼牙棒带着呼啸的风声,印向落痕的胸口。
避无可避!
沛然莫御的力量,将落痕毫无悬念的击到空中,喷薄而出的气劲,如小刀一般切割着他的每一寸肌肤——然而,他竟然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痛楚。
事实上,便是狼牙棒及体的那一刻,他也只是感觉如清风拂面,明月映江。
这个男人,应该死了吧,望着落痕砰然落地的身体,雷桑喘了口粗气,刚才她可是运用了一个三星武将九成九的力气,除非这个男人是天神下凡,金刚转世,青铜圣斗士附身……
“你就这么点力气吗?”纵然闹得灰头土脸,落痕面上依旧容光焕发,完好如初的身段似乎在嘲笑对手的无能。
“不可能,这tm还是男人吗?”雷桑失声叫道,但她到底还是比木灵好些,片刻后便又冷静下来,自语道,“也许,汉家男人,本就该如此吧,否则,可汗也……”
不过,就算如此,我堂堂突厥第二勇士,也绝不能够败给一个男人。
狼牙棒起,落痕飞……
狼牙棒再起,落痕再飞……
狼牙棒三起,落痕三飞……
然而,落痕充分发挥了大无畏的革命精神,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哪里爬起,就在那里再次跌倒。
双方,不,只有孟涵这一方的士兵,看的目瞪口呆,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打仗还可以这样打,斗将还能够这样斗。
最后,雷桑都不知道自己挥舞了多少次狼牙棒,反正她一开始在马上,后来马累了,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她就下马步战,现在,人也累了。
“打完了吗?”
可恶,那个男人,竟然敢嘲笑自己,真是该死,雷桑只觉得眼前这张英俊的脸,无比讨厌,可是,现在,她也只能狠狠地瞪回去,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别说再次举起狼牙棒,就是动一动手指,也力所不能及。
“如果你打完了的话,那么,现在就轮到我了?”
可恶,又是那个表情,自己居然被一个男人给嘲笑了,这让自己这个突厥第二勇气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不用担心,我会很快的,快到让你感觉不到疼痛。”
可恶,这个男人掏出匕首来了,原来他不仅仅是会用连弩,可惜现在的自己不能反抗,否则……要死了吗,我并不怕死,将军难免阵上亡,可是,死在一个男人手上,好不甘心呐。
“你敢,我可是堂堂突厥的第二……”
色厉内荏啊,什么时候,自己也学会了这种无用的威胁……
“去死吧。”锋利的匕首,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她的心脏,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听到了这样一句不屑的话语,“突厥第二勇士,不过如此。”
的确,不过如此。
拔出利刃,落痕吹吹上面的血珠,据统领孟涵大人说,杀人之后,这个动作很酷……
“幸不辱命。”落痕打马归阵,冲着孟涵抱拳说道,许是跟着这样的长官久了,他也学会了淡定,比如现在明明兴奋得要命,说话语气却依旧波澜不惊。
可是,士兵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见统领孟涵,副统领落痕连赢两阵,士气大涨,纷纷请求出战。
“想出战吗,可是……”孟涵笑容满面,满意地点点头,自己的一番苦心,总算是没有白费,口中却如此说道,“如果突厥人没有笨到那个地步,应该再不会派出将领出来单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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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王帐的确没有再派出将领来,当然不是因为她们突然变聪明了,而是因为她们已经无将可派,她们都被这两位实力强大,头脑却不甚好使的小可汗给放倒了,现在还没有恢复过来。
因此,当雷桑身陨的消息传来的时候,王帐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突厥本部的人还好些,那些依附于其中的小部族,已经开始蠢蠢欲动,打着离开的主意了。
“怎么办呢?”小可汗颉利抓着小脑袋,嘟起嘴想道,突然他指着薛延陀部的首领夷男说道,“真珠可汗,久闻你手下将士能征善战,要不这一阵,你去打?”
真珠可汗夷男连忙起身,答道:“小汗的微末之兵,又岂敢在此地班门弄斧,大王帐下勇士尚且不敌,我们这些臣属之邦又能有什么作为?”
“有道理啊,”小颉利低声自语道,这一次,突利意外地没有和她抬杠,一眨一眨的眼睛,却是扫向了铁勒诸部。
不等她开口,铁勒诸部的首领就一起出列,齐齐俯身告罪,大意与真珠可汗差不多的意思,就是我们没本事出战,你去找别人吧。
“母汗大人说了,要我们不要让这些人立太多功的,她们不愿意去,就不让她们去好了,”突利气呼呼地别过身去,傲气地一挺身,“关键还是要靠我们突厥人自己。”
“可是……”面对现在的窘境,颉利也开始抓耳挠腮,一筹莫展,“我们突厥已经无将可派了啊,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有了,”突然,突利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