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在宫门一开就从宫中出去。驾车的是王宝的徒弟张青,阿七正在车中沉睡。
那辆不起眼的车混在众多车马中出了城门,往南边一条寂静的小路而去。车厢外,原本热闹的人声马嘶渐渐落下,车里的阿七却醒了过来,看到与她一同坐在车里的薛清,阿七眼神空洞,什么也不想说。也不知这摇摇晃晃的马车行了多久,张青对着车厢里问道:“大人,是否休息一会?”
“好。”薛清替阿七应了。马车没一会停下,车厢打开,薛清见阿七一幅生无可恋的模样,便揪她出来晒晒太阳。
薛清看着阿七这样焉头巴脑的模样,心中来气,一点也不客气地把阿七丢到一块厚草皮上,他知道,摔不坏她。
阿七躺在草地上,九月初的阳光还很热烈,不一会就驱散了阿七浑身的寒意,她有多久没有这么样晒太阳了?似乎很久了,阿七这半年来都在姑姑们的调教下,保养皮肤,调养内里。薛太后为了让她成为一个完美的新娘子,不知砸下多少珍贵东西。阿七看着自己的手,就得它很美,美如葱削,说的就是这样。阿七闭上眼,不想再去想她,现在每次想她,她的胸口就会不由自主地痛,那种闷闷的痛,就像海浪般,一波又一波,绵绵未绝,能把人逼疯。
张青这时已经拴好马匹,走过来,拱手问阿七:“小主人,要不要小人扶您去更衣?”张青才说完,阿七便感到一股尿意在肚子里盘旋。阿七知张青是宦官,想要自己去,奈何手脚无力,只得点头让张青扶自己去更衣。
待从草丛中转回,阿七面色通红,她突然发现,她还是不能适应,宦官来侍奉她,若是阿紫在就好了。想到这,阿七转头问薛清:“阿兄,阿紫在哪?”
“阿紫......”薛清迟疑了一瞬,若不是阿七一直注意,都会忽略,只见他神色如常地道:“她去前面了。”如今的阿七极为敏感,她已从这瞬间的迟疑中看出不对:“前面?哪里?阿兄,你说实话!”薛清看了她一眼,面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只是声音很轻:“她代替你了。”“什么?她代替我了?”阿七第一反应是阿紫代替她和亲,但很快便否定了,因为她知道,燕帝不许,只是侮辱,这样的侮辱,燕帝宁愿用自己的鲜血与生命去抵抗。如今已是死局,要破此局面,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和亲的人选死了。她代替你了。此刻的阿七已经完全明白薛清的意思,阿紫要代替阿七死去。阿七浑身发冷,阿紫本与此事无关的,可......边境上的很多大燕的百姓也是无辜的......阿七倒在草地上:“什么时候?阿紫什么时候走?”“大约是今晚,时间不能拖太久,也不能立刻就去。”阿七颓废地看着天空,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走,婚事,是怕是黄了,阿七摸出一直放在里衣里的一个荷包,荷包里又有一两个旧的小荷包,一个上面绣着“一”,另一个上面绣着“二”这是她在鬼谷派的师父,临终前给她的,当时只是对她说,在她无法决断时再看。阿七觉得,此刻,就是她难以决断的时候,阿七打开第一个荷包,里面有一小块叠起来的布,打开布,四个字赫然出现在她眼前:“无愧于心”。阿七愣愣地看着,想起多年前,师父的教导。“做人,当无愧于心,放不会后悔!想想理最想要什么?!”
阿七脑子渐渐回复清醒,方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不对劲!伊稚邪不可能做下那么一个让众人进退两难的局!是谁?是谁在背后搅动风云?!若要无愧于心,又该怎么办?
“阿七,你在想什么?”
“该怎么办?”阿七并未听清薛清的话,顺嘴答了。
“陛下已经为你规划好了,等把你送到南楚,让你在哪里重新生活,到时候你想做个女子嫁人也好,想做男子也好。”薛清目光忧郁地看着远处,张青正在那烧水。
阿七闻言愣了愣,想起燕帝待她的种种,心下愧疚更深,阿七现在有两条路,一条听燕帝的话,去南楚,大约燕帝会自守国门,兄长,只怕是回不来了;一条是回去,和亲,这样对匈奴低头,只怕燕帝会气死。第三条路在哪?
阿七低头细想,忽觉阳光有异,抬头一看,只见明亮刺眼的太阳一角竟然有一黑点在缓缓划过。
“金星凌日!”阿七豁然站起,身边的薛清闻言,立刻抬头一看,随即低下头,脸上已是神色大变:“金星凌日,主有难。多战事。”
阿七脸色跟着阴沉下来,突兀地说了一句:“据说,荆轲刺秦之时,就有金星凌日出现。”
薛清奇怪地看了阿七一眼,听她接着道:“时也,命也,运也,随心去吧。”
“陛下,臣与您打一个赌。”金人杰看着坐在主案后正在苦思破敌之策的燕帝。
“打赌?赌什么。”若别人和燕帝说要打赌,那燕帝绝对不理,可金人杰不是别人。
“臣赌阿七会回来,她会到匈奴去和亲。”金人杰皱巴巴的脸上挂着一抹自信的笑。
“不可能,没人会回来送死。”燕帝心头一颤,有种莫名的预感。
“那臣与您拭目以待。”
“陛下,”守在殿外的王宝躬身而进,面上却是欲言难语。
“什么事?”燕帝最不喜欢不干脆的人。
“戚小娘子回来了。”
“什么?!”
“陛下,请戚小娘子进来问问吧。”金人杰轻轻一叹,对燕帝建议道。燕帝挥挥手,王宝领命而去。
“你回来做什么?”燕帝冷冷地看着盛装打扮而来的阿七,这是她第一次穿女装出现在他,面前,眉若青山,眼似寒星,唇色嫣红,肤若白雪,真的很美,原本那萌软幼童之感已然褪去,一众极特别的冷凝感把她衬托得极为出众。若是平日,燕帝定要夸赞她不愧是前朝时,名满京城的薛晚与当初南梁最风流倜傥的戚少侠戚元隆两人的女儿,生的好相貌!可此时......
“陛下,即使我死了,还会有别人,别的闺秀被逼着和亲,这是一个局,一个难解的局,我是来破局的。”燕帝发现,此刻的阿七与多日前,鄙弃母亲身份,用太后身份做事的薛太后是如此的相像!
“哦~,那我到时要听听,你有什么办法来破局,朕,要的是我大燕万众一心来对抗匈奴!”
“我知道,所以我来献计,还请陛下退下左右。”阿七冷静沉着的模样被金人杰看到眼中,嘴角挂起一抹满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