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三人又聚到一起,吃完饭,阿七便要回饭,却被薛漠叫住:“小妹,且等一等,兄长有话要问你。”阿七转身回来坐下,道:“兄长有何事要问?”
“我听小寒道,你们是在铸剑族铸剑之地遇到的。”薛漠才提到铸剑族,便发现阿七眼睛里闪过一股极凛冽令人胆寒的气息,这种气息薛漠太熟悉了,就如同不久前跟着李帅杀到匈奴王庭时,那种自己被杀心所控,如同话本上修仙之人入了魔般,浑身充满暴虐的杀伐之气,就只想要毁灭一切。
“小妹,阿七!”薛漠见阿七神色不对,立刻运起内功喝醒阿七已经混乱的神智。
阿七愣了一下,迷茫的眼中逐渐清明。阿七面上恍然若失,“小妹,别怕,有兄长在,别怕!”薛漠迅速膝行到阿七身边,抱住阿七,轻轻地哄着她。“兄长想知道那日发生了什么事么?”
阿七目光空洞地看着地板。
“你若不愿,那便不说罢。”薛漠已经开始后悔要问阿七此事。阿七轻轻挣扎,推开兄长,语调平平地说了她到了匈奴茏城后发生的事,及吩咐随从制造混乱发出信号。
“伊稚邪贼子!安敢如此?!吾誓杀此獠!”听到伊稚邪用阿七去换梅氏之药,薛漠瞬间怒发冲冠,目眦欲裂。
“兄长且息怒,小妹我一般不记仇的。”
“因为你当场就报了。”程寒峰突兀插嘴,阿七听了,直接点头,到把程寒峰弄的有些尴尬了。
薛漠闻言见状,瞬间一腔子的怒气丢到了爪哇国。“后来呢?”
“后来他们把我带到他们铸剑族的铸剑之地,他们以为我中了药就高枕无忧了,却不知我耐药性极好,没几天便把毒解了。”阿七此话说的半真半假,她是耐药性好,被人抓走时,却是对世间失望之极,一心想要求死,若不是知道了最小的这位兄长也将面临与自己一样死无葬身之地,她也不会激起求生之心。
此刻的她已无那时的求死心态,一种倔强的反抗精神在她体内觉醒,和亲之事后,阿七觉得,自己在很多方面一点也不输于世间男儿,只可惜自己是个女儿身,若是男子......那我便做个男子!想到这,阿七抬头问薛漠:“兄长,为何女子在这世道那么艰难?若我是个男子,是不是就不用靠别人?”若是她是男子,便能和其他人那样建功立业,留名青史,那岂不快哉!阿七心中恨恨地想。“我不想因为我嫁了个厉害的人,或生了个厉害的孩子而被世人认为成功,不想自己百年喜乐由他人!”
“小妹……”薛漠想说的话全都噎在嗓子里,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阿七却似浑然无事一般,言简意赅地交代这几个月的事后便起身告辞。
“我送你过去。”程寒峰从阿七的话语中听出阿七所言经历中有几处不对,有心想问一问。
薛漠沉默着任二人离开,程寒峰都能听出的,他又怎么会听不出来,但听完阿七那难以解答的问题,薛漠只能闭口不言。
进了阿七房间,阿七令人拿水来煮,小哥送她回房,她自然也要招待一番。
此时太阳刚刚落山,室内逐渐昏暗,新分到阿七院子伺候阿七的小菊,为二人点上灯。
“你下去罢,有事会叫你。”
“喏。”点好蜡烛的小菊行礼退下。小炉上的水渐渐升腾起薄薄的水雾,程寒峰看到水雾那头的阿七的脸有些模糊。两人沉默着看那舔着壶底的温暖火苗,都没说话。
“你是来问我占了你身份的事么?”阿七率先打破沉默。
在走出铸剑族之地后,阿七那时便下了这个影响她终身的决定,看着正杵着树枝跟着自己走在森林里的小哥程寒峰,阿七目光一闪,后来便用了小哥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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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兄长薛漠知道她冒名顶替自己的小哥,顿感生气,训了她一顿,但他同时也是明白,有时候,能留一手也是好的,但也要看当事人怎么选啊!
今早,薛漠自然是郑重向程寒峰道歉,并把阿七这些年来的事与她的小心思都告诉了他,让他自己选,若是要他的身份,那是一定会还给他的。
程寒峰闻言,心下彷徨,不知该如何是好,“那,兄长您的意思是......”
“其实我比较希望你隐藏身份,你与我、小妹二人外貌并不十分相像,我打算请名师教导于你,让你成为有才学能力之人,我这里也好授予你官职,”薛漠停顿一会,道:“承认你的身份,也要请名师教导你,等你有能力了后,才会授予你官职。隐瞒你的身份,总归,利大于弊的。薛夫人那,其实,知道她的身份后,我们便再也没喊过她母亲......”程寒峰看到薛漠眼中的黯淡,心口莫名的痛了。
“给我一些时间考虑考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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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不是来指责你此事,我发现你刚刚与薛漠没有说实话,”程寒峰顿了一下继续道:“匈奴之地到鲁地极远,即使乘船,顺风顺水,也要一个多月,你既然说你没几天就解了毒,那为何又会被他们押到铸剑族?”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不,我觉得,你是生无可恋。”
“你想要回你的这个身份吗?”阿七不想回答他,只好用这个敏感的话题来打断。
“我......”
“兄弟姐妹你已经有了,你所渴望的父母却没有那么......”程寒峰看到阿七脸上带着一种略微掺杂恶意的笑容:“那日兄长被俘,匈奴要求要我和亲换回兄长,我便看出此中有诈,可笑群臣都觉得如此甚好,用一个女子来换回一位战神,这买卖划算极了,那日我进宫只为确认此消息,若是确认,我是愿意去的,因为兄长对我很重要,但我愿意就不代表愿意被抛弃,然后,那日我便听道,平日里说我对她来说是最重要的姑母,要陛下答应此事,并诉说种种好处,呵,我很重要,”阿七讽刺地笑着,声音很轻,轻的像羽毛落地,可落到程寒峰心中却如泰山般沉重。“我很重要,都是骗人的。”
程寒峰沉默地看着阿七,想着他在现代时依旧看到的许多重男轻女的现象,许久才道:“我并不是太在乎我身份的问题,如今能找到家人,我便已经很开心了。我只是担心你,你用了我的名字,就只能一辈子是个男子,若是其他化名什么的,或许还有回转余地......”
“世道不公,天生我乃不凡,身有扛鼎之力,心有锦绣妙计,自当用之安邦定国,方不负老天厚爱,若是做个女子,只能困于方寸之间,为争男子施舍的宠爱而搏斗,岂不悲哉!”阿七声调忽然变得高昂,似在宣誓般,慷慨激昂:“我要百年后,这世间之人知道我,知道我来过,我改变了这世界!”
程寒峰是晕乎乎走出阿七的院子的,他从来不知道,古代的女子是那么艰难,阿七是那么有志气!
程寒峰心下却又悲凉,阿七若是在现代,那一定会成为一代女强人,而在古代,她只能依附通过男子来完成自己的鸿鹄之志,难怪她要抛弃自己女子身份。
转天,程寒峰便给了薛漠他的答案,薛渊的身份,阿七喜欢,便让她拿去,反正他们也不会因此而不认他。
薛漠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心中暗道:定不会让你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