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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大海之子,风暴之灵

毗邻着爱琴海的莱茵王国是一个海的民族,每一个莱茵人都骄傲得称自己为“大海之子,风暴之灵”,他们是无畏的勇士和天生的冒险者,随着爱琴海的航海贸易兴盛,敢于拼搏和冒险的莱茵人,开创了空前盛世的航海时代。

这一夜,有着“海上明珠”美称的莱茵王城,灯火如曜日。

五岁的霍恩,被雍容华贵的安娜王妃拉着手,一步步走进神圣而庄严的莱茵王殿。霍恩好奇得打量着王殿里黄金镶嵌的巨形柱,细长而高挑的白银灯饰,歌特风格的红黑油画,交叉悬于壁上的十字双剑,以及美丽而端庄的大海女神像,如同走进了吟游诗人的故事里。

霍恩是莱茵王室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也是年轻的莱茵国王阿斯兰的唯一血脉。在霍恩出生之前,他那雄心勃勃的国王父亲便征服北方的罗兰帝国去了,今天是他自出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

在莱茵王国,孩子出生第一眼见父亲前,需要大海女神殿的神职者给予祝福。霍恩五岁才见到父亲,这是一场迟来的洗礼。

霍恩身前,一个老人居高临下。

五岁的霍恩,仰头看着这个俯视他的佝偻老人,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学究脸,瘦弱的身躯藏匿在极度寒酸的黑色长袍中。老人的身后,两具高大而威武的黄金狮子,昂头怒目恣意凛然,一左一右拱卫着象征莱茵王权的青铜王座,王座的后面是一壁用秘银镶嵌而成的繁琐占星术符号。

这个年迈的老人,便是莱茵王室最富盛名的阿瀚亨亲王,莱茵王室历史上最伟大的占星术士,也曾是大海女神殿的最高神职者大祭司。后来他太苍老了,便不再插手王室和神殿的事务,一心潜修魔法。

但是霍恩的身份是王室继承人,也是他的亲族,所以他这位曾经的大海女神殿大祭司,再一次出现在莱茵人的视野中,为霍恩主持这场仪式。

在霍恩眼中,这位活了一百六十多岁的神秘魔法师,和他魔法袍上面的星相图案一样,生疏,晦涩,望而生畏。

大占星术士缓缓在霍恩头顶伸出枯槁般的手指,病态的脸上显露出极端的肃穆,他的双手悬空于霍恩头顶做出各种奇怪的手势,口中轻声吟唱着深奥的魔法音符,片刻之后,几点璀璨的星坠凭空出现,星星点点的如同夜空中的萤火虫划出一条条的奇异的弧度,萦绕在霍恩的周围。

大占星术念着大海女神法典的祈文,面无表情得伸出枯槁般的大手,将这些星光“抓”在手中,然后一指点在霍恩的小脑袋上。

霍恩一脸的敬畏,脑袋往身边带着温柔笑容的美丽女人裙子上拱。美丽的安娜王妃微笑着弯下腰,将儿子搂在怀里,尖尖的下额抵着儿子的小脑袋,溺爱写在脸上。

可是与美丽女人的微笑不同,当年轻的莱茵国王阿斯兰第一眼看到自己的儿子时,脸色顿时就垮了下来,顾不得此时王殿里贵族众多,一下子变得无比的愤怒。

——这真的是自己的孩子吗?

——这绝对是王室的丑闻,也是他阿斯兰的耻辱!

阿斯兰不由冷笑——霍恩·阿斯兰?

该死的,这个小东西如何配拥有莱茵王室高贵而纯正的姓氏!

他敢对着大海女神像起誓,这个孩子不是他的种。

这个孩子黑色的瞳仁、褐色的头发,修长而偏清瘦的斯文模样,都很像北方罗兰帝国的那些酸气贵族佬,而阿斯兰的黄头发、蓝眼睛、高鼻梁,以及莱茵人的勇武彪悍,这个孩子一样也没有。

“安娜,你背叛了我!你背叛了你的丈夫!”

一向优雅绅士的阿斯兰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莱茵狮子”,外出六年,回来妻子却说给他生了一个儿子,还是个黑的(眼睛、头发)!

所以阿斯兰明知道安娜王妃的父亲,是自己开罪不起的道格拉斯大公爵,是莱茵王国的铁血宰相兼军务大臣;是将莱茵推向神圣的奇迹之手,也是被莱茵民众神话了的圣骑士,仍旧不顾一切得将安娜王妃打入了天牢。

阿斯兰深深得怀疑起伊利丹来,那位王妃的守护骑士。

这位王国的大骑士伊利丹便是黑眼睛、褐色头发的罗兰人,而且是莱茵王城唯一可以接近王妃的罗兰人。

而且,莱茵王城所有人都知道,那位实力高强性情木讷的大骑士,当初就是因为爱慕安娜王妃,才以守护骑士的身份留在莱茵王城,过去了这么些年,他一直都对安娜王妃念念不忘。

可怜的安娜王妃,有着说不出的冤屈。

作为一名贤名远播的王妃,丈夫在外五六年,她没有任何桃色绯闻传出,她对自己的丈夫有着绝对的忠贞。她也知道伊利丹对自己有情有义,但是她更知道无论是自己,还是伊利丹的品格,都不可能会做出逾越的事情来。

她不怪自己的丈夫,只能怨自己无能,生出来的品种确实不太对劲。

就是她自己第一眼看到这个孩子也懵了:这是我的孩子?会不会是抱错了?但是她也很快就想明白了,莱茵人称罗兰人为“北方佬”,罗兰人则称莱茵人为“南蛮子”,南北两国一直通婚不断,这一切不过是祖上的隔代遗传罢了。

“我‘贞洁又高贵’的王妃,你敢出去裸奔,我就相信他是我的儿子!”

——神说,以我之信仰,示我之赤诚;以我之贞烈,表我之真心。

当男人无法证明自己清白的时候,可以以心中最坚定的信仰起誓;当女人无法证明自己清白的时候,可以以女人最宝贵的贞洁起誓,然后所有人必须无条件的相信你,如果你以信仰和贞洁为借口撒谎,那么从此之后会遭到大海女神的抛弃。

在莱茵图腾中,大海女神“取大海之水为躯,以风暴之音为灵”创造了勇敢和大无畏的莱茵人,所以莱茵人自称“大海之子,风暴之灵”。失去大海女神的庇佑,那么将直面台风、海啸、阴阳流、海妖水怪,活着无法安身立命,死了也无葬身之地,是最可怕的诅咒。所以虔诚的大海女神信徒,都不会对着大海女神撒谎。

发狂的阿斯兰指着安娜王妃的鼻子,对大海女神起誓,身为有着正统莱茵人高贵血统的国王,他拒绝有这么一个让王室蒙羞的便宜儿子!也拒绝当这么一个让人耻笑的糊涂父亲。

第二天清早,委屈而又坚毅的安娜王妃,竟然真的身无片缕得出现在王城,她骑着圣殿骑士的大红马,从王宫一直走到大海女神广场,以铭忠贞之志。

这一天,莱茵王城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神奇。

——莱茵王城的民众,竟然全城关门闭户,以尊敬这位真正善良的王妃,并且表示信任他们爱戴的王妃,甚至有人提出,这是大海女神所赐给莱茵王国的神之子,长得奇怪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莱茵人相信一切都在大海女神的凝视之下,航海行船不必害怕风浪,因为有大海女神的眷顾;遇到老弱孤寡不可欺辱,因为有大海女神的监督;更不能虐待女人,因为大海女神也是女的,即使是夫妻情人间进行传宗接代的隐晦秘事,大海女神也会偷偷得睁一只眼睛,所以老实点,别想使坏……

在这种信仰之下,大海女神顺便管管生子育婴,也是合情合理的。

这是平民对安娜王妃善意的呵护,因为莱茵王国近几十年来穷兵黩武,多次发动对北方罗兰帝国的战争,给人民带来了沉重的赋税和徭役。不论是死去的老国王,还是现在的国王和公爵,都对战争表现出了绝对的偏执和狂热。

安娜王妃每周都会在观星台为平民在战争中的亲人祈福。另外,在前些年的“羊吃人”的贵族恶性圈地运动中,因为海上新航道的发现,一直被经济封锁的莱茵王国航海贸易大兴,羊毛纺织业迅猛发展,和传统的庄园种植业相比,养羊变得十分暴利,贵族领主为了追求利益,甚至不惜将世代租种他们土地的农民赶走,将森林、草地、沼泽等公共用地,以及领地内的农田全部改作牧场,使得不论是莱茵还是罗兰,随处可见肥胖的绵羊和流浪的农民。

没有人敢损害贵族群体的利益,是安娜王妃不惜惹众怒,最先向老国王提出了限制恶性圈地的建议,使得大批的平民能够回归家园而不再流浪乞讨。

所以,平民们对这位王妃有着亲人般的爱戴。

当然,安娜王妃是国王的妃子她敢裸奔也没有哪个不要命的敢看。另外,安娜王妃是道格拉斯大公爵的女儿,对于那位将莱茵从边荒小国推向神圣大国的传奇圣骑士,莱茵人有着发自骨子里的尊敬。

因为安娜王妃的决绝,事情得到了暂时性的平息,但是小霍恩懵懂间的一个举动,再一次把阿斯兰的愤怒引燃:

霍恩在蔫坏的米兰·白兰度这位高贵的宫廷魔法师大叔的引导下,对女人的胸部有了另外一种“伟大的兴趣”,而且还被这位魔法师大叔骗着如何“探索性得”使用魔法棒——五岁的霍恩,用魔法棒捅掉了漂亮圆裙小表姐的贞操。

阿斯兰再也不肯相信这是他的儿子,因为莱茵人骨子里流淌的应该是勇敢和热情,而不是北方佬的好色和龌龊。

不谙世事的霍恩,明白了自己所做的事情有多么可耻后,他决定不再搭理这个流氓大叔,也拒绝再相信这个骗子的任何话,可是很快他又再一次被这个流氓大叔所“引诱”。

因为白兰度大法师问:“——你想成为魔法师吗?”

白兰度虽然完全没有一个大法师的品格,但是大法师的实力却是公认的,他发现霍恩虽然只有五岁,但是已经能够用鹅毛笔写出一手极具风骨的好字,温润中带刚毅,孤傲而不失中正,他法师塔里那几个魔法学徒的字,和这个孩子比起来,简直就像是蚯蚓在地上抽搐一般不堪入目。

同时,大陆公认的最能让少女怀春少妇怀孕的是竖琴诗人,白兰度更是里中好手,可是他发现,这个孩子虽然在音乐的修养上跟自己还差了几条街,但是对音乐的敏感和领悟,比自己还要强烈些。

这说明霍恩拥有极其优秀的灵魂。

灵魂的特质,是成为魔法师的必备条件。

莱茵是一个崇尚武力的国度,骑士、神射手,甚至普通的士兵海军,都是受人敬仰的职业,比如死去的老国王,就很喜欢别人称他为“海军上将”,而现在莱茵王阿斯兰则被人称为“莱茵狮子”。莱茵人瞧不起北方佬盛产的腹黑阴谋家、饕餮政客、诗人画家也不在其列。

但是有一类人没有武力,却更加受到莱茵人的推崇,那就是魔法师。

魔法师是这个世界上最高贵、最神秘的职业,他们在不同的地区有着不同的名字,又被称作术士、祭司、巫师等等。

他们极其稀少,而且高来高去无影无踪。在普通人眼中,他们可以引导天雷召唤暴雨,可以让顽石开口河水逆流,也可以起死回生预知未来,甚至,你如果得罪了他们,他们也许会把你变成一个只能永远生活在肮脏下水道,或者原始腐质丛林里的低等生物,比如蜥蜴或者臭虫。也可能将你永久得打入肮脏深渊和地下世界,连死都只能化作受折磨的灵魂,不能堕入轮回。

这就是游离于权贵和世俗之上的魔法师。

这些最神秘最强大的人,要么避居世外离群索居,要么身居高位名鼎天下,对于魔法师而言,权力不过是过眼云烟;金钱也就是一堆破铜烂铁;至于美色……白兰度流氓大法师讲到这里的时候,如同朝圣的信徒一般虔诚,无比神圣得告诉霍恩,那是大海女神赐给男人最美好的福音!

五岁的霍恩,立志要成为最强大的魔法师!那可是连王室都得仰望的存在,就像老亲王那样。

可是就在白兰度以为捡到宝的时候,他发现霍恩这个孩子在魔法感知方面实在太平庸了,大海女神是公平的,她给了霍恩无比优秀的灵魂,同时也给了霍恩无比蹩脚的身体。霍恩能有幸成为一名高贵的魔法师,但是成就绝对不高。

魔法,一度成为距离霍恩很遥远的词汇。

不过,霍恩最缺的依旧不是魔法,而是一个家。两年了,安娜王妃被送回了道格拉斯大公爵府,两年的忧郁生活让安娜王妃已经越来越憔悴,即使是霍恩这样不懂事的小孩子也看得出来,他的母亲时日不多了!

“我想见你的父亲啊,孩子。”

充斥着红与黑的公爵府里,安娜王妃在人生的弥留之际,拉着霍恩的小手,声音里面带着无限的忧伤。生不能尽兴,爱不能极情,对于她这样一个至情至性的单纯女人而言,这是一个最悲伤的时代。

“伊利丹,越是这个时候,你越是你不能进去!”

道格拉斯大公爵府里,传来了白兰度的声音,在安娜王妃生机渐尽的时候,伊利丹那个性情木讷又处事低调的王妃守护骑士,拨开了所有人,直接闯进了安娜王妃的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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