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不眠之夜。
霍恩一整天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内心矛盾之极。一边是自己的性命,一边是内心深处的道德。霍恩的痛苦在于,他的道德没有高尚到可以不顾及自己的性命;同时他又没有历练到为了活着可以无视内心的良知。这是成长的迷茫。
为了排遣心中的苦闷,霍恩试着在脑海里构建了几个魔法框架。
魔法的施展是一件极其复杂的事情,所以就算你会某个魔法,没有足够的准备也是不可能一下子说施展就施展出来的,所以一般的魔法师都会选择几个最适合自己的,反复练习和熟悉,不断得吟唱咒语,以达到准确、快速、安全的目的。
至于瞬发的魔法,那是不存在的,如果非要说有,对于霍恩来讲,也就是只有“火元素精灵”、“落尘术”这类初阶魔法都算不上的简单小魔法。因为施展魔法的过程中,魔法师的精神会与魔法产生共鸣,所以必须量力而行,不然轻则被洗脑,重则变成白痴甚至死亡。
直到现在,霍恩才发现以前占了多么大的便宜,虽然目前能施展的仅仅是一些初阶的魔法,但是如果从一开始就有魔法天赋,那么他不可能一下子学习这么多,正是因为以前没有魔法天赋,才可以随便看随便记忆而不会引起魔法共鸣。
初阶、中阶、高阶、大魔法,他都有涉猎,所以对魔法有着有纲有目的整体认知,高屋建瓴,使得霍恩在魔法理解上的起点,要比一般魔法师高出许多。
还有更吃惊的事情,霍恩隐隐发现了一些让他目瞪口呆的事情——以前在他看来严谨无比的魔法咒语,原来也有错误!很多魔法师毕生都在探索魔法奥义,进行框架研究,所做的便是将魔法框架改良,去除一切臃肿和冗杂。
这意味着更短的吟唱时间,更少的魔力和精神力消耗,更低的阶位要求。这也是为什么魔法师很注重传承的原因。有前辈的经验在,可以省走不少弯路,毕竟普通的魔法师不会进行框架研究,自然也就不清楚咒语所代表的奥义。
霍恩有整体而系统的魔法知识,同时他特殊的情况使得他是先学魔法再有天赋,前后一对照,便能知道哪些咒语是真正能够引起魔法共鸣的,哪些咒语多余的,哪些咒语并不准确,哪些咒语是错误的,又有哪些咒语是为前面的错误补娄子的。
毕竟魔法的起源是龙族、精灵、霜巨人、魔族,这些魔法连这些种族自己都不能全部明白,别人就更难懂了,只能原封不动得搬过来,用相近发音的各种文字来翻译这些稀奇古怪的异族咒语。
霍恩虽然不能一眼就看出是什么问题,但是他却隐约知道哪些地方有问题,有针对性得研究难度就减小了千百倍,只要有心去研究,在魔法理论上,是有极大优势的。
——最主要的是,有了龙珠之后,自己似乎不缺少魔法力了,施展初阶魔法的时候,魔法力的回复比消耗还要快,可见龙珠有多么的逆天。
魔法力消耗后会缓慢得回复,魔法力越多回复越快,但是对于几乎所有魔法师而言,魔法力依旧是不够的,必须通过在法杖上镶嵌魔核来补充,施展魔法之后,还必须通过专门的冥想来加快魔法力的恢复。
这是霍恩最大的优势。
“咚咚咚……”
外面有敲门声,现在已经快到午夜了,霍恩很奇怪有什么人来找自己,内心本能得警觉起来。
“霍恩哥哥,你一定睡不着,对不对?”
艾伦压低着声音在外面轻声叩门。
“姑姑还没有睡,我们悄悄去祖屋那边说话。”
“好啊,好啊,”霍恩大喜,忙些爬起来,胡乱披上衣服跟着艾伦蹑手蹑脚得出去,月凉如水,满天星斗,风暴之后的天空格外的清晰。两人挨坐着俗不可耐得看着月亮,数着星星,等待着第二天的感冒……
龙珠的事情实在太大,不仅是霍恩心里面不安,就是艾伦也是一脸的忧虑,而且今天她知道了自己还有一个活着的爷爷,心情变得很复杂。
“霍恩哥哥,你答应我一定不要说出去,我求求你了!”
霍恩一脸的奇怪。
艾伦道:“刚才我想去问奶奶关于爷爷的事情,不小心偷听了奶奶和埃里奥先生的谈话,他们已经知道龙珠择主重生了,正要找那个人呢。你千万不要说出去,让他们知道了一定会杀了你取回龙珠的。我越想越害怕,就没去见奶奶,直接过来找你了。你一定要答应我……”
当时霍恩被人从法师塔里抬出来的时候,所有魔法师都看着在,没有人会想到硕大的龙珠竟然是在霍恩的脑袋里,所以没有怀疑到他身上。
霍恩听了浑身打了个冷颤,直到刚才他心里面还存了一丝的侥幸,认为如果自己开诚布公得将事实讲出来,自己也是无辜的,或许魔法师们会放过自己,那样自己既没有生命危险,又不用心怀愧疚,但是现在,这最后的一丝侥幸也没有了。
过了好一会儿,麦卡琳也披着风衣找了过来,见了面就骂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情出来鬼混,都给我回来!”艾伦窘迫道:“姑姑,我们没有!你看今晚的月亮那么圆……”
霍恩也尴尬道:“我们在看月亮。”
“大半夜的看什么月亮!”麦卡琳没好气对艾伦道:“要看明天白天出来看。晚上天气这么凉,你身子骨弱还不注意一些……”
白天出来看月亮……霍恩、艾伦纷纷面残。
“姑姑,你找我们有什么事?”生活在一起这么多年,霍恩自然知道麦卡琳的脾气,她一定是有事才会出来找,果然,麦卡琳显得很慎重,道:“你们跟我回屋去,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说。”
艾伦小声道:“姑姑刚才跟奶奶吵架了。”
意思是她的脾气不是有意冲咱们来的,而是在奶奶那里吃了炮仗,需要找个人撒气。
回到屋里,麦卡琳将门关上,一脸严肃得左看看右看看,气氛与她平日发火不一样,这让霍恩有些不适应,过了好一会儿,麦卡琳才道:“你们两人赶紧收拾一下东西,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两人不可思议得看着麦卡琳,不知道她这是要干什么,艾伦道:“姑姑,你跟奶奶吵架了要离家出走?”
霍恩问道:“姑姑,是不是因为龙珠的事情?”
“既然你得到龙珠,那么我们龙岛的诅咒,也会因你而解。”麦卡琳眉宇间闪过一丝的坚决,“——所以我们要去寻找奥蕾斯汀。”
霍恩问道:“如果解除了诅咒,艾伦的病是不是就可以好了?”
麦卡琳道:“我想应该是可以的吧……不管可不可以,我们都应该尝试一下。人的一生,过得幸福就很短,过得不幸就是煎熬。艾伦你以后的路还很漫长,你的医术再厉害,魔法再强大都没有用。总有一天你会结婚生子,要做别人的妻子,做孩子的母亲,所以你的病必须好起来。姑姑这辈子都被误了,我希望你能够幸福。”
这个跟大姨妈一样准时的病,一直是艾伦心中最大的痛,这个亡灵之体时不时得发作,而且还不能受刺激,这肯定是没有办法行人伦大道,更没有办法生儿育女的,艾伦听了黯然伤神,感觉到所有美好都是镜花水月。
霍恩道:“只要艾伦的病能好,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行了,行了,”霍恩的大诉衷肠被麦卡琳很不解风情得打断了,“有什么肉麻的话,留在路上说也不迟,刚才和艾伦的奶奶争执了一会儿,她这个人心眼多,我想很快就能猜出来,所以我们必须立刻走,马上!还愣着干什么,快收拾东西去!”
“我们要去哪儿呀?”
麦卡琳道:“我们先去找你伊利丹大叔,然后让他带我们去找奥蕾斯汀。”
……
霍恩把所有的魔法书都带上了,结果麦卡琳大怒,将他轰回去重新收拾,让他多收拾衣服不要带书,于是,霍恩将最重要的两本魔法手迹藏在了衣服里面。女孩子收拾什么都慢,霍恩过去给艾伦帮忙,却看到了弗兰克。霍恩不想和弗兰克见面,所以躲在一边没有过去。
“弗兰克哥哥,你怎么会知道的?”艾伦的声音有些紧张,今天的弗兰克显得异常消沉,他惨淡得笑道:“我原本是想来看看你们的,但是无意间听到了你们的说话。”
艾伦手捻着衣角,紧张兮兮得道:“你千万不要说出去。”
弗兰克哼道:“你太小看我了。我恨那颗珠子,它诅咒着我们的命运,也束缚着龙岛的前进。艾伦,其实你们都不明白,没有龙珠的龙岛,才能重新走向神圣。包括我的父亲在内,所有的魔法师都希望夺回龙珠,认为没有龙珠就没有龙岛的未来,因为他们是魔法师,他们都只知道龙岛有龙珠和魔法,却不明白,龙岛最有的其实是财富和智慧。我不是魔法师,没有了龙珠的龙岛,才有我想做的事情。”
艾伦听得一头雾水,这些年她仅仅浸淫在医术中,对别的事务并不太关心,听了茫然道:“你想干什么?”
弗兰克眼中闪现出一丝压抑不住的狂热,道:“我要做北方的‘奇迹之手’。龙岛的未来,永远都不会是魔法师。”南方的“奇迹之手”,便是在创造了莱茵“黑衣王朝”的道格拉斯,毫无疑问,道格拉斯是这个时代最亮的新星。
艾伦没有说话,看弗兰克的眼神怪怪的,她的心思浅,实在不知该怎么去迎合着“一个吹牛皮的家伙”说话。
弗兰克也知道自己这么说有些气弱,因为只有弱者才会满嘴吹牛,做言语上的巨人行动上的侏儒,于是不再提这件事情。弗兰克这个人既自卑又自负,有些孤傲和崖岸自高,所以做不出死缠烂打的事情,道:“前些天,我终于想通了一切,我不会再自卑,也不会再懦弱。我要怯掉我身上的一切弱点,去寻找属于我的时代。你一直都是我心中最大的弱点。”
艾伦脸色绯红,不知该如何答话。
弗兰克道:“所以我来找你,你答应我,那是我的幸福,我会珍惜;你拒绝我,那是我的命运,我会调头前进。”说完他像一个吟游诗人一般憧憬着属于他的大时代,道:“我知道你们要离开,我祝你们幸福。”
艾伦红着脸,默不作声。
“艾伦妹妹,你的可贵在于认真,再大的困难都敢于乐观得去面对。世间的事最怕认真二字,所以我并不担心你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但是你的弱点在于,心眼儿太少,迟早会吃亏的。一个真诚的人耍点心眼,未必就不真诚了。”
弗兰克蹙眉道:“而他那个人固执、偏激,又认死理,你们在一起,以后肯定有争执和僵持不下的时候。如果到了你倔不过他的时候,你就去找你姑姑骂他,缺家少爱,珍惜亲情,那是他最大的弱点。”
弗兰克说完后洒然一笑,挥挥手骚包得离去,闪得某人两眼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