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谁?”
曾经,这是一个被轩辕林认为无须问自己的问题。
然而,这些年之后,他发现自己还是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并且,在不知不觉当中,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最终,“我是谁?”
成为了他永远也无法回避的问题。
…………
秋末的黄昏来得总是很快,还没等山野上被日光蒸发起的水气消散,太阳就落进了西山。
于是,湖面上的岚风带着浓重的凉意,驱赶着白色的雾气,向四下游荡。而少年坐在湖边的背影,则被夕阳拉的好长。
“我是谁?”“我从何而来?”,“我要向何处去?”……
此刻的轩辕林,他就像灵魂出窍一样,坐在那里呆着一动不动,犹如一具僵尸一样,眼睛看着烟波浩瀚的湖面,直过了很久,才慢慢缓过神来。
轩辕林今年十四岁,他长着一双清澈明亮,透着些许孩子气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光滑的皮肤。
即使身为荆王府的世子,他的穿着也只是一件很普通的白色袍子,一头乌黑的及腰长发,也只是用同色的发巾一束……
这张线条柔和的脸庞,初看上去显得那么嫩弱,但从他紧抿的嘴角下,却透出几分刚毅。那一双生动有神的眼睛,在静静思考的时候,又是那样的沉稳、执着。
唯一不足的就是在他肌肤间少了一层血色,脸色看起来显得苍白异常。
在这个尊崇武力,实力强于一切的世界,身为荆王世子这样尊贵的身份,并不能为轩辕林带来一丝一毫的荣誉感,相反带给他更多的,则是一些永远也无法抹灭的嘲讽和屈辱。
“轩辕世家有这样的怪物,真是把家族的脸都给丢尽了!”
“要不是他的父亲是家主,是荆州王,这样的废材和怪物,早就被驱逐出荆王府了。哪里还有机会让他去书院里舞文弄墨。”
“轩辕书院本来就是废物和女人呆的地方。”
“这废物唯一的优点,就是长了一副好皮囊,或许真是个女扮男装的女人也说不定。”
“哈哈,等解手的时候我们跟着他,不就知道了。”
……
刚开始,每每听到这样的声音,轩辕林的指甲都深深地陷进肉里,直到渗出一手掌的鲜血。但是到了后来,他渐渐学会了一个人独处,使自己尽量远离那些嘲讽和侮辱。
这样做虽然显得和轩辕世家这样的大豪族有些格格不入,但也基本上算是减轻了自己的痛苦。
在嫡亲旁系众多的轩辕世家中,轩辕林唯一在意的,只有父王,两个哥哥,以及幼妹这有限的几个亲人。正是因为他们,轩辕林才没有选择轻生,亦或者离开人情寡淡的轩辕世家。
“算上今天,父王已经有整整两年零六十天没有见自己了。”望着最后的一点黄昏线,轩辕林的心里凄凉一叹。
不能修炼的废人,再加上自身的怪异,即使身为荆王世子,这样的异类也只配住在荆王府外围的一间柴房里,只是对于父王的所作所为,轩辕林不但没有丝毫的怨言,相反,他还抱有着一丝愧疚。
在族人的眼里,他是一个喜欢说‘谎话’的废物,和‘嗜血’的异类,身为荆州王以及轩辕家主,轩辕林明白,父王有着他自己的苦衷。
…………
轩辕林所在的世界名为奕东大陆,而奕东大陆究竟有多大,从来没有人知道。在平常人的印象中,奕东大陆就好似无限大一般。
奕东大陆的东边是山岭密布的山东原峡,无边无际,号称无边洪荒。地如其名,无边洪荒之险,即便是修为高深的强者也不敢深入其中。因为越是往无边洪荒的深处,那里就越是洪荒妖兽的乐园。据说无边洪荒深处一些妖兽的强大,就连渡九劫的强者都感到匪夷所思。
在山东原峡的西面,依次是北辽,西川,中原,南疆以及蜀岭,这五大地区分布。
北辽十六州,西川六州,中原十二州,南疆十三州,蜀岭四州。这五大地区不但人口多得无法估量,面积加起来更是大的骇人。
北辽楚王朝,西川燕国,中原秦王朝,南疆蛮氏大王,蜀岭巫马世家。在这五大势力当中,要数物产最丰富,人口最为稠密的中原秦王朝最为强大。奈何中原秦王朝历经一千三百多年,气数已尽,早在八百年前就已是名存实亡。如今的中原十二州更是群雄并起,角逐皇权。
([中原十二州]:崇州、泰州、中州、青州、尧州、氽州、荆州、梁州、祁州、祭州、衡州、钦州)
在这些大大小小的中原州王中,有一个十分了得的家族,那便是——轩辕世家。
轩辕世家,占据天下之腹的荆州,紧靠着物产丰富,一马平川的梁、中、祭等州。
轩辕世家传承上千年,直接掌控八十万荆州军,进可取中州先朝霸业,退可守龙江天堑之险,根基可谓是极为的深厚。其中经过特殊武学修炼的十万虎贲军,在战场上更是所向披靡,鲜有敌手。
…………
天空的阴影越来越浓;远处的山野渐渐和夜色混为一体,但不久,又被月亮烛成银灰色。
轩辕林已经记不清,他从什么时候起开始讨厌夜晚,只知道自己一直被噩梦缠身。
许多年来,每当夜晚,轩辕林都做着一个相同的噩梦,周而复始,从幼年一直困扰着他长大。
梦中的‘自己’总是充满了冷森、怨毒,愤恨,一个劲地狂呼“我是谁?”直到声嘶力竭。
……让轩辕林都不自禁的心生寒意。
在永无休止的梦境里,他总是会梦到各式各样的人,哀号着在自己的爪下,被撕裂成片。而他毫无悯惜的发泄着心底的疯狂,好似只有在漫天的血腥和破碎的血肉中才能得到满足。
轩辕林无数次从这种疯狂的梦境里惊醒,但是再可怕的梦,一旦时间久了,也就显得不再那么害怕。
唯一让轩辕林真正感到害怕的是,从自己六岁那年,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在夜晚闯进自己的房间,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在黎明之前,变成一具冰凉的死尸。
第二天醒来,轩辕林的双手,总是沾满了鲜血。
在幼年的时候,轩辕林曾一度以为每个人都和自己一样,到了晚上都会做相同的噩梦。但是每每有人说起,“我是谁啊?!”随后紧跟的就是,“就这么点事儿,怕个屁!”
随着六岁以后,轩辕林渐渐明白,只有他一个人会做这样的噩梦。
他知道,在自己的梦境里,埋藏着一个可怕的谜,在等着自己去解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