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文鲸还担心自己遥遥尾随在姜家车队后面，会不会引人侧目，后来发现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因为是官道，往来行人众多，寻常老百姓无车无马，或单挑或背包或徒步，或三五成群，或单枪匹马的，都有。
文鲸混迹其中，与车队拉开数十丈开外的距离，感觉安全得很。
入夜，人困马乏，当前面的车队停下来起灶做饭休息的时候，文鲸就钻进大道旁的小树林子里面，猎捕山鸡野兔，自行配以料酒佐料，烧烤城香喷喷的美味，祭祀五脏六腑。
吃饱喝足之后，就爬上高大茂密的老槐树，缩进层叠交错的枝叶之中，打盹休憩。
表面上他虽然在黑暗中抱膝缩成一团睡得香甜，实际上刚一进入梦乡，精神意识就自然而然进入‘虚拟空间’中打坐冥想去了。
这已是他第二次进入精神状态下的‘虚拟空间’潜心修炼了，在昊天的调整安排之下，其与外界的时间比例已经由第一次的一百比一，缩短至十比一。
其实，正常情况下，那一隅在精神状态中所开辟出来的虚拟空间，与外界的时间比例就应该是‘十比一’，第一次之所以强行将之延展至‘一百比一’，完全是因为教学任务太重，不得已而为之。
而现在，文鲸修为虽低，却到底已入了仙道，从今往后，只需循序渐进即可，日积月累，修炼方才根基牢固，太过急于求成，反而有‘拔苗助长’、‘欲速而不达’之嫌。
再说，硬将虚拟空间时间比例拉长，也是相当耗费元气的，也就是昊天，修为精深犹如浩瀚银河一般，方才能随心所欲，且在做完之后气定神闲，若换了别人，这种事不说可望不可及，至少做下来也是要累得半死的。
不过文鲸不知道这些，你和他说一百比一他答应着，说十比一也无所谓，他都不在乎这些，只要能吃好喝好有钱挣，他就满足了，他现在又没啥远大的思想抱负，将来一定要啥啥的，都不想这个，最多考虑一下明天早上吃啥，想清楚了，睡得舒坦。
··
精神状态下，虚拟空间中。
打坐冥想一直持续了好几个时辰，文鲸深陷半梦半醒的状态之中，只觉得万物清灵，整个人飘飘欲仙，舒服到骨髓里去了……要不是最后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吃饱喝足实在没办法再吞咽下来至四面八方，仿佛泉涌般的天地灵气了，他还舍不得睁开双眼。
睁开双眼，就看见老师盘膝端坐在一旁，一双眼睛犹如黑暗中的启明星一般，深邃而明亮，淡淡凝视着自己，笑道：“功课做好了？”
“嗯。”修仙悟道一途，通常将日常修炼称之为‘做功课’，文鲸以前常听小箐提及的，老师这么一说，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这个，”没有任何废话，昊天一甩手，丢了只小巧的锦盒过来，“吞了它。”
“什么？”文鲸莫名其妙，下意识地抬手接了，凑近眼前打开一看，只见里面黑丝绒衬底中，镶嵌着一颗荔枝大小的明珠，仿佛凝聚天地灵气精华而成一般，悠悠散发出一丝丝乳白色的浓雾，而那一丝丝渐渐扩散开来的乳白色浓雾，如果判断得不错的话，竟然全是灵气精华！
“唔，好香啊～”文鲸嗅了嗅，发现其味道芬芳馥郁，吸一口入体，整个人都仿佛神清气爽了许多。
“这就是那只‘寒冰雪豹’的内丹。”老师微微一笑，简明扼要道：“内丹这种东西，修为太低是没有的，就修仙而言，它要求修仙者达到‘仙缘境·第十阶’大圆满的境界，方可汇聚体内天地灵气而成。换句话说，无论修仙还是修魔，‘内丹’都是修炼者修为之精华所在。”
“哦……”文鲸听着，不觉又再低头仔细看了看锦盒中细腻精美的丹丸，发现它表面隐隐闪烁着一层七彩绚烂的珠光，十分漂亮，加之那让人神清气爽的独特奇香……真的是让人食欲大开。
于是也不含糊，取出来丢进嘴里，还正在考虑要不要咀嚼，没想到那内丹入口即化，顷刻间化作一道清凉甘醇的汁液顺着咽喉流淌进肚子里去了。
文鲸享受地闭上双眼，微微仰首，仔细品味着。
昊天见了，意味深长地瞄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就不怕我骗你？”
“啊？”
还带这样的？不能吧！
文鲸大瞪着双眼瞅着老师，一下子傻了。
“咳，也不算骗了……”昊天一脸戏谑的表情，解释道：“吞服内丹，好处肯定是无以言表的，只不过，那只‘寒冰雪豹’修为在‘妖丹境·第三阶’，比你现如今的修为高得有点多，所以，你吞服它的内丹，要消化起来，比较困难，过程可能会非常痛苦……你慢慢享受吧。”他说着，整个人眉目含笑，渐渐淡去，化作飘渺的虚影，悄然隐去。
“……”
几乎与此同时，文鲸只觉得腹中涌起一阵犹如烈火灼烧般难忍的疼痛，仿佛身体中有一团岩浆在恣意蔓延，那股狂暴的能量，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凶猛地撕成碎片！
根本就是身不由己地，文鲸双手环抱身子，一下子跪倒在地，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倒在草地上，痉挛般颤抖着，痛苦不堪。
那种感觉，就好像有无以计数的细小尖锐的钢针疯狂戳进他身体里每一个细胞，好像要从那里面挖掘出废弃的污垢，进而凿展出全新的空间，然后……
然后，那宛如岩浆般灼热的流质液体一丝一毫地侵入文鲸身体里每一个细胞，将它其中所蕴含的，对于这少年来说，还太过强大的能量，强行灌输进他的四肢百骸！
所过之处，就好像‘清道夫’一般，顺便将少年整个身体内淤积残存的废弃物，与细胞中的污垢一起，排挤出体外。
这一过程，说起来轻松，而实际上……
那种跟被处以酷刑似的，深刻到血肉骨髓，无以言表的痛苦，很快将文鲸折磨得衣裳湿透，大汗淋漓，昏死过去。
所幸他这是在精神虚拟空间之中承受莫大的痛苦，无论翻滚挣扎还是咬牙苦撑，还不至于影响到实体。
只不过，即便如此，现如今蜷缩在树枝桠上睡熟的文鲸，亦忍不住微微流露出痛苦的表情，且，在其根本毫无所觉的情况下，体表渐渐渗透出一层漆黑的污垢，这些，原本是身体和细胞中积存的污垢，因为那股‘岩浆’的狂暴霸道，而被统统清理，排出体外来了。
这是一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就好像一项细腻到精微的工程，需要一点一点地做，一点一点地完善，由局部到整体……
文鲸也就是痛得昏死过去了，他要是醒着，估计还能再痛得昏死过去一遍。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文鲸渐渐从昏死状态中清醒过来。
这回清醒过来，浑身上下再没有一丝的痛苦，只觉得整个人好像脱胎换骨一般，一下子轻便灵巧了许多。
“‘仙缘境·第五阶’后期！”
文鲸从地上跳起来，伸出双手，诧异地观察着自身的变化：他现在的修为，差不多在‘仙缘境·第五阶’百分之八十左右，比吞服‘寒冰雪豹’内丹之前，足足高出一阶有余！
而且，就单凭感知也可以察觉到，修为在达到‘仙缘境·第五阶’之后，每往后升级一阶，所需要的修炼时间和天地灵气，比之前第一到第五阶更多得多，进阶难度也更高得多。
如果说之前第一到五阶，只是打基础的话，后面第六到十阶，方才算得上是真正的修炼。
“竟然一下子提升了这么多……我不是在做梦吧？”文鲸愣愣地杵在原地，至今仍然有些恍然。
“熬过来了？”老师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身后响起，文鲸闻声望去，表情是一脸的惘然，不过，仍然默默地点了点头。
过程无疑是十分艰苦的，没有人愿意在痛得死去活来的时候，被另一个人看见，即便那人是自己的至亲也不例外……文鲸忽然领悟到老师之前善解人意地自动消失的意图，心下悄然涌起几分感激。
“现在是寅时二刻（半夜四点），你刚刚初步吸收完‘寒冰雪豹’的内丹，体内还残存着大量待消化的药性，我的建议是，最好从现在开始，你最近一段时间，每天都坚持去‘灵妖界’那座深潭里面泡泡，在里面打坐修炼更有助与对内丹的吸收，也更有助于修为的高速提升。”
“哦……”反正这种事情，老师说了算。文鲸没什么异意地点了点头，又似乎颇有几分怀念地笑道：“这个时候，真想跟小牧走上两趟，叫他一直跟我过不去，这下子，也叫他尝尝我的厉害，哈哈！”
“……”昊天无语，慢悠悠地挥了挥手：“别傻了……我早就直接将小牧的修为调整到仙缘境·第六阶去了，你现在连达到‘仙缘境·第五阶’之后，该参悟修炼的仙术还一样未学，想欺负他……就省省吧。”
“呃。”
文鲸那笑容还僵硬在脸上，整个人已石化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