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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思娴在床上静养了几天,她的母亲甄福晋得知她怀孕的消息后前来看她。昕彦也跟着来了。

“怎么会差点流产呢?这怀孕初期是很危险的,你要多加小心才是,”甄福晋坐在女儿的床前,拉着她的手拍抚:“你没有婆婆在家可以教你,所以我这个做母亲的非要亲自过来叮嘱你一些事不可。”

“让额娘担心了。其实没什么事的。”思娴微笑着说。

“那你这几日身子可有什么不适吗?”

“除了身体乏力,时而头会犯晕,其他就没有不适。不过,这也是正常的妊娠反应啊,是不是?”

“我看,还是跟被惊吓有关,”甄福晋眉头一皱,又把头转向昊承:“我说昊承啊,你的年纪也不小,现在才有第一个孩子,你应该重视才是啊。”

“我当然重视。”昊承说。

“那你怎么还会让家里发生这种事?”

昊承怔了怔。

“我都知道了,”甄福晋继续道:“思娴差点叫人给刺杀了。就差那么一点,别说小的保不住,大的也没了。听来就叫人心惊胆战啊。”

“额娘,不是的,这件事……”

“是意外罢了,”思娴接过昊承的话,对她母亲道:“您别听顾嬷嬷夸张,她也是被吓坏了。”虽然她很想跟她母亲说,若源那个丫头是多么让她心烦厌恨,但是,因为昊承,她不得不在母亲面前藏住她所有的委屈和抱怨,吐不得苦水,说不得若源半句不是。

甄福晋又看了看昊承:“你那个义女,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一个大家闺秀,平日里在家舞刀弄剑的,不是太奇怪了吗?”

“那是因为她的父亲是员武将,是沙场英雄,”昕彦抢着回答:“若源她是朝廷英烈之后呢。”

结果,甄福晋临走前在大厅里说要见见那位“英烈之后”。

“家里来了客人,她也不出来见客,不是很没礼貌吗?”她的神色有些不高兴。关于若源对思娴的种种敌视她是有听顾嬷嬷说过的,而早些时候若源当众摔了思娴茶杯的事她也曾耳闻,而这次剑刺思娴使其受惊的还是那个丫头。如果说思娴三番两次地因那丫头受委屈是碍于昊承的面子难以发作,那么,她这个作为长辈的丈母娘此番想替女儿教训那个小丫头几句,总不至于也要看女婿的脸色吧。

昊承无奈,只好让人去把若源请来。若源一听说是思娴的母亲要见她,一点兴趣也没有,继续坐在花园的秋千上懒懒地晒太阳。

甄福晋见她传唤不来,面子极为挂不住,愤然起身:“什么,懒得动,不想来?居然傲慢骄纵到这个地步。”

“额娘,她不是傲慢,只是不喜欢见生人,您就不要勉强她了吧。”昊承还是要护着若源。

甄福晋一听这话更是生气。为了那个丫头,昊承居然连她这个丈母娘的面子都可以置之不顾,那平时对思娴的态度更是可想而知了。

“岂有此理,她以为她是谁,公主吗?就是公主看见我也是礼貌尊敬呢,区区一个外族格格却来跟我摆架子。”甄福晋一脸愠怒,用威严的声音下令:“再去叫,叫到她肯来了为止。我倒要看看,到底勉强得了还是勉强不了她!”

昊承没有办法,只好让琴依走一趟去叫若源。他相信只有琴依才有办法把她劝来。

“额娘,你说你这是干嘛呢?下十二道金牌啊?”昕彦忍不住上去劝说他的母亲。虽然来了郡王府,他也好想见若源一面,但照这种情况,依他母亲的脾气、若源的性格,他能想象她们两人就算见了面也不会有什么好场景。“您跟一个小姑娘置什么气呢?咱们是来看四姐的,又不是来看她。四姐也看过了,她现在头痛在屋子里休息,咱们就别在大厅里吵了嘛。我看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回家去吧。”

甄福晋不知道他在着急什么,只是端端正正地又坐到椅子上,沉着脸不徐不疾地吐出一句话:“她最头痛的,不就是那位神气的骄傲的了不起不得了的格格吗?我就是要看看,她能让我等到什么时候?”

昕彦看到母亲这架势,就知她言出必行。他心里一急,就跑出门去,想要亲自去找若源谈谈。

刚出门没跑多远,他就在回廊上碰上正往大厅而去的若源和琴依。他急忙上前,在若源面前恳请地一揖:“我不知道你又在闹什么情绪,但是拜托你,好好说话,千万不要跟我额娘起冲突好吗?真的拜托了。”说完,又深深地一揖。

若源感到好奇怪:“你对我行这么大礼干什么?是不是你额娘有什么心脏方面的疾病,一受刺激就会犯病,所以你赶来提醒我?”

“呸呸呸,你少咒我额娘,”昕彦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我就是希望你能给她留个好印象嘛。”

“我为什么要给她留个好印象啊?她又不是我什么重要的人。”

“……”昕彦抓耳挠腮,不知作何回答。

“就算不是好印象,也不要有什么特别深刻的坏印象,好不好?拜托你!”

昕彦左一个拜托右一个拜托,弄得若源疑惑极了。她根本不知道昕彦在紧张什么,但见他这么恳切,只好应了一句:“我尽量吧。但是你觉得你母亲现在对我有好印象吗?”

昕彦颓丧地叹了口气。虽然他对自己那点朦胧的小心思也还不是很明了,但他是真的很紧张她们的这次见面,一颗心跟着若源走向大厅的脚步忐忑地跳个不停。

终于,在大厅里,若源与甄福晋面面相对了。

若源照着琴依的叮嘱,虽然不情不愿,但也客客气气地给甄福晋行了个礼:“给福晋请安。”

“不敢当,”甄福晋冷哼一声,“格格好大的架势,要我这个做长辈的一请再请、左等右等地才能得见一面。恃宠而骄也该分个场合和对象,不是在谁面前你都恃得起那份宠的。”

若源不冷不热、平平淡淡地回了一句:“那您不惜让我恃着那份不分场合和对象的宠,一请再请、左等右等地找我,到底所为何事?”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什么什么态度?”若源不明白,直白地反应,“我就是在问你叫我来有什么事啊?”

“放肆!”甄福晋大喝一声。

若源好郁闷,也大声起来:“我放什么肆了?我人也来了,安也请了,好好在说话,哪里放肆了?”

“若源,不要这样。”昊承忍不住朝她低声一喊。

“哪样啊,”若源非常不解地看着他,闷声道:“你告诉我,我又哪里做错了?”

昊成知道,那是他的过失。若源虽以汉人身份被封了格格,但她对满人贵族间的规矩礼仪却了解甚少。他从不教她这些,也认为没有教的必要。因为她不愿意接触什么贵族阶层的人,而他也只想维持她最率真的本性。所以她大概不知道,甄福晋贵为亲王福晋,又是皇亲国戚,身份地位自然在她之上,她对她说话必须是恭恭敬敬、顺从谦卑的,而不该由自己的心性想怎样就怎样,表现出这样一副冷冷淡淡、趾高气扬的态度。

见他不说话,若源一转身:“莫名其妙,没事我走了。”

甄福晋忍无可忍,怒不可遏:“如此没规没距,目无尊长,我从没见过这么没教养的格格。昊承,难道你只知放纵宠溺,却不知管教吗?”

“是我的错,”昊承急忙对她一欠身,“是我没教好她,我代她向您道歉,请额娘息怒。”

若源看到昊成居然向那个无缘无故在那里乱发脾气的女人低头认错,心里是不满加不服,直直地盯着他:“我刚才就问过你,我哪里做错了,你也不说,现在却跟她道歉,还替我道歉,为什么?”

“她是长辈,你就不能放尊重一点吗?你太没礼貌了。”

“怎样才算有礼貌?是她一见面就对我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教训,是不是我就该卑躬屈膝地说话,点头哈腰,即使心里不痛快表面也要和颜悦色、应声顺从?好,就算这些表面上的礼貌我可以去做,但是对一个人的尊重必须发自内心,我做不到。”

“你……”甄福晋震怒地一拍桌子,气得脸色铁青,“我算是知道思娴为什么会受委屈了。好一个盛气凌人、嚣张放肆的丫头。你仗着昊承宠你,就真的有恃无恐了是不是?”说着又看向昊承:“昊承,你就看着她这样顶撞我、轻视我也不管教吗?好歹被封了格格,就是王室的成员,但这种格格简直是给王室丢脸,你若不管教,我只能禀明太后,让太后管教了。”

昊承、昕彦闻言皆是一惊。琴依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个时候她只能想到去找思娴出来调解。她悄悄退出了大厅。

昕彦见到这种局面,已经闭着眼睛看不下去,现在一听他母亲都说出这样的话了,知道她很有可能说到做到,顿时着急起来:“额娘,你何必生这么大气呢?她还是年幼嘛,少不知事,你跟个孩子计较不是太没气量了吗?您堂堂硕亲王福晋,不要总以身份压人,要学会以德服人、以德服人嘛。”

“什么,”甄福晋一怔,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胳膊肘向外拐,还帮着别人说自己额娘的不是?”

昊承忙对若源正色道:“快跟福晋下跪道歉,听见没有。”

若源好失望地看了他一眼,不屈不服地吐出一句话:“随便她去告状好了。”

“好。”甄福晋也不想多说什么了,起身便要离开。

“额娘,”思娴却在这时走进了大厅,来到她母亲面前,“怎么回事啊,您的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

“你怎么出来了?回屋去躺着吧。”甄福晋说。

“听说你们在外面都吵得不可开交,我哪里还能坐得住,”思娴微笑着拉她的手:“额娘,你说你难得来一趟我这,干吗闹得大家不开心,自己还要带着一肚子气回去呢?”

“你以为我愿意生气吗?实在是这个丫头……”

“我知道,小孩子脾气嘛,也值得您这么较真,这点小事还要闹到太后面前去?您不怕太后笑话,我还怕太后认为我们滥用她的宠信呢。”

“哎,你…..”甄福晋一时语塞,不解地看着女儿:“我也是为你好啊。她小小年纪就这么厉害,不给她一次教训,你以后还会受她的欺负。”

“您这话说的,都是一家人,哪来的什么欺负。上回那事真的是个意外,我没事,肚里的孩子也没事,您就别再小题大做了。真要为我好,就不要给这个家制造裂痕,让我难以自处好吗?”

“什么?倒头来都成我的不是,我小题大做,我在给你们家制造裂痕?”

“您别生气好吗,”思娴握着她的手,真挚地说:“您对我的关心,我都知道,也很感动。但我既然嫁进了这个家,就该事事为这个家的和睦团结所设想。如果裂痕已经存在,那我要做的,就是尽力去填补,而不是去加深啊。”

见思娴都说得这样诚诚恳恳、委曲求全了,甄福晋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我还能说什么呢。你就照顾好自己吧。”说完,就摇着头走了。

望着母亲离去的身影,思娴心里暗暗一叹。刚才琴依去叫她的时候,她并不想出面的。若源既是这样无礼,对她母亲也没有一丝客气,难道不该受点教训吗?但是琴依的一句话就让她立刻妥协了。“王爷的心现在还是完完全全偏向格格的。若格格这次真的受到什么处分,那么王爷心痛之下只会对你越来越疏远。相反,你若化解了纠纷,他会感激你,也会亲近你。”琴依这样对她说。那一刻,她悲哀地体会到,真正深爱一个人,就会身不由己地迁就他的全世界。就算她有太后撑腰、有一个强大的家族做后盾,但在爱里,她只是个低姿态的弱者。她还是斗不过若源那个小丫头,因为她斗不过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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